作者: Lucifer (六翼熾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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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伍的那天,天空下著綿綿細雨。他小心翼翼地將退伍令揣在懷中,深怕雨
絲暈開了上頭的資料,在部隊長官及弟兄的勉勵祝賀中,他步出了營區。遠遠地
,他便瞧見道路彼端的她。

她的出現,著實令他震懾。兩年來,他投遞出的信如石沈大海,雖然他知道
這就是她,眾人眼中的冰山美人,別說單獨的約會,社團的聚會裡兩人也甚少熱
烈攀談。

但,他就是深深地迷戀著,他也不明白自己所為何來?只是貪圖美色麼?有
陣子他這麼告訴自己。打從大一時第一天踏入社團時,就被她平時沈靜寡言,輕
啟朱唇便如黃鶯出谷般動聽的強烈對比所吸引。小組分配,他隸屬於她的小組,
多半是對西洋流行樂裡情歌做收集介紹的工作,他瞧著她一邊專注地注視歌詞,
一邊聆聽不時低聲吟唱、長長的睫毛和水漾靈神的眼睛交錯…

『只因為我是學弟麼?』他自我嘲解。

修長知性的他其實不乏對象的,但從入學到畢業,他的目光始終不曾從她的
身上抽離,他畢業的那天,要求她和他在校園角落,那灘小得可憐倒也整潔別緻
的湖岸留影。她點頭允諾。

身著學士服渾身被學弟妹以水球砸得濕透的他,和披著碩士披肩捧著藍白桔
梗的她,彆扭地留下一張合影。

那成了他皮夾中遠較蔣中正貴重的資產。

「妳…怎麼來了?」他顫抖地詢問。

「恭喜你退伍…」她小聲地說著,冷不防地紅了眼,眼淚漱漱地流下。

他慌了手腳,趕忙取出手帕給她。她搖了搖頭,擠出了一抹笑。

他沒有多問,她一直不肯對旁人透露絲毫。兩人共進了晚餐,看了場午夜場
的電影,她卻沒有返家的打算…

他領著他回到剛承租尚未整理妥善的住處,在他未及深思前因後果之際和她
有了一夜纏綿。

那晚,她在他的懷裡沈沈入睡,她手臂溫軟白晰的肌膚輕輕地貼著他的項頸
。在香郁的女人肌膚氣息裡,他做了個美夢,和身著雪白婚紗的她步上紅毯彼端


醒來的時候,她不在了。

一種得之復失的空虛感充斥於心,顧不得歸鄉退伍手續尚未完成,他透過電
話四處尋找,不論是社團伙伴、她工作之處,遍尋皆無所獲。

失落地上網,網路的隱密向來是他抒發情感的場所。意外地,他收到她的電
子郵件:

『 小風:

找我麼?我知道是的。但我卻不能見你。因為從離開你的那一刻起
,到你閱讀此封信之時,我恐怕已面目全非…

別怪我一直以來的冷淡,可知道我的心和我的身體一般的火熱?遺
傳性的癌症正吞噬著我,我一度以為我能抵抗,最終只是引發更強烈的
反噬。

我喜歡你瞧著我的神情,那樣的溫柔、那樣的深情…如果早知必定
結束,又何必無謂的開始?但隨著病情痛楚的驟增,我卻強烈地思念你
…請縱容我的任性,對於要求你一夜的寵幸,如果離開人世只能取走一
件記憶,我希望是你伴著我的靈魂飄移天際…

別試著尋我,如果我希望你伴我走完最後一程,我大可當面告訴你
實情,除了美貌,我只是個任性又懦弱的女子…

楓 』

他找到她的時候,她的家人哭泣地說,她已經奄奄一息,走到病房前,他取
出眼罩矇上。

「妳不願意我見妳,我就不見!」他握著她的手,堅定地說著。

她伸出瘦如乾材的手,想觸碰他的臉頰,他感覺到她的顫抖,捉住她冰冷的
手貼緊,閉上眼感受她的存在。

從冰冷的掌心傳來的,是他溫熱的體溫,一種淒楚的心情打心底瀰漫了開來
,她想放聲哭泣,卻連這點力氣也沒有,只能任淚水無聲地自眼角溢出。

他輕聲地吟唱起 Air Supply 的 Goodbye,那首昔日他們共同喜愛的歌曲。
她的身體大震,情緒的失控引發了激烈的病痛。她的家人趕忙來到她的身邊…

他離開了病房,坐在外頭的長椅上,仍不住地吟唱著。病房內一陣嘔心泣血
之後,只剩下她父母哭泣呼喚她的名字。他取下眼罩,任自己的淚水奔流,對於
她隱瞞了自己的情感,他是有怨言的,太多時候,人們自以為替對方著想,其結
果卻只是雙方無法磨滅的遺憾…

他只是抿緊拳頭,靜靜地冥想著過去的種種,外頭的天空,漂下陣陣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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