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

作者: inta (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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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冰魄
      傳說中,在天山終年積雪的高海拔地區,出產一種礦石... 它有著如烈焰般閃耀的火紅色彩、如寶石般晶瑩的稜角閃爍...

當你初將它握在手中時,你會感到一陣沁涼自掌心遊走全身... 可是千萬要小:別將它握於手中太久!  否則,你將因氣血凍結、身體機能歸零,在千分之一秒內魂歸西天...                                            

這種外表與屬性不符合的奇石,當地人稱之為『冰魄』... 


        忙完了一整天的實驗,我慵懶地倒臥在自己的和室地板上。身旁的老電風扇
    發出「噗噗」的聲響吃力地旋轉著,企圖吹盡我一身化學藥劑的刺鼻。看了看鬧
    鈴:六點五十幾分... 「該準備準備了。」我撐起猶不情願的身軀,拎起了實驗
    衣朝浴室走去,上頭甲苯與冰醋酸的氣味仍讓我噁心... 把身上的衣物一股腦兒
    的全扔進髒衣籃裡,扭開了蓮蓬頭,我沖洗了起來...

        每個星期五一直是我最不想遭遇的日子,上午下午接連的兩門必修實驗,常
    搞得最後離開實驗室時精神極差。在擁擠的車流中回到住的地方後,多半都是倒
    頭就睡,然後半夜三更才爬起來,睡眼惺忪地寫每週六必交的高等有機反應機構
    作業。

        可是今天不一樣,正課結束之後,班上同學辦了聚餐... 老實說我是百般的
    不情願!  並不是說跟這些同學處得不好,而是吸了一整天化學試劑實在是沒有
    什麼胃口了;此外,去吃那種『吃到飽』的餐飲並不是很經濟,仔細的盤算就知
    道不管你多會吃,你絕對沒辦法把本錢的一半吃回來... 唉!  只可惜我就是這
    樣的一個爛好人,拗不過轉系出去的老朋友的邀約,只得捨命陪君子,即使知道
    今天只是去充人場,絕對無法大快朵頤...

        稍事梳洗了一番,我趕忙前去位在學校附近的 Pizza Hut,點齊了人頭,大
    夥兒魚貫進入店中,待坐定後開啟了『唇舌之戰』。

        「搞了半天,原來今天是A片生日喔... 難怪要聚餐... 」餐會過了大半,
    我才搞清楚聚餐的目的。或許是班上這群死黨很久沒有太積極的聯繫,竟然連這
    檔子事都忘了... 一陣嬉鬧後,其他人去進行掠奪,我跟A片則繼續著鬼扯蛋。

        「喂~  這麼久了... 你還在等她嗎?」A片突然問了我個問題,害我嗆了
    一下,微微地將正在食用的玉米濃湯濺出。

        「也說不上還在等啦!  反正也一直都沒遇見還沒死會的好女孩呀!」我拿
    了張餐巾紙,隨便的抹了一下桌面,隨口回答。其實我是認真的考慮過放浪形骸
    一點,積極的去尋找另一片讓受傷的心棲息的世界。

        「點一首歌給你!  我很喜歡... 如果你聽過你一定也會喜歡的!」A片起
    身走到點唱機前,投幣選了曲目。

        「你不會是要點張宇的新專輯裡的歌吧?  『捨得』?」我搖了搖盛了半滿
    的檸檬紅茶,裡頭的冰塊彼此碰撞發出聲響。一口飲盡後,我瞧了瞧A片一眼,
    他還愣在那裡...

        「不會吧?  你有預知能力喔?」過了好一陣子,A片才緩緩的回話。

        我笑了笑,其實自己心裡也是感到訝異的。自己不過是隨口猜猜,把最近聽
    到,最讓自己感觸良多的曲目說出,沒想到竟然與好友的心靈起了共鳴。

        『難  愛與不愛都很難  怕只剩一種感覺叫遺憾... 』儘管朋友們一個個端
    著盛滿食物的盤子回座,我還是與A片兩人小聲的哼唱著。「是呀!  愛與不愛
    都很難... 真的是怕遺憾呀!」我在心裡低聲的嘆息,跟A片兩人相視苦笑。

        『如果有選擇  也就容易捨得... 』隨著旋律,我又把自己放入了長久來爭
    辯不休的愛情邏輯裡:為什麼會沒有選擇?  為什麼非得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操
    控於別人手裡?  為什麼不能自己創造出選項,讓自己快樂?  為什麼?

        一直到聚餐結束,我就是坐在角落裡和A片聊些去留的問題。其實自己明白
    :再多的爭辯,若是自己有一點點的猶豫,就無法放手一搏的... 該死的雙魚座
    A型脾氣!  有時我以之為榮,有時又恨不得捨棄...

        九點十分,聚餐結束,我匆匆忙忙趕赴另一場約會。之前會不想參加 Pizza
    Hut 的聚餐,其實也是因為晚一點還有另一個早訂下的約... 趕在最後一刻抵達
    約定地點時,卻發現沒人,等了將近十分鐘,才見到筑姐的身影。「姐!  妳很
    大牌喔!」我笑了笑,發動摩托車。筑姐向我吐了吐舌頭,坐上後座,兩人趕往
    最終的目的地。幾分鐘後,連筑姐跟三個朋友坐在綠色年代的落地窗旁。

        跟筑姐的熟識,可以追溯到剛接觸 bbs時,當時還只是個整天呼天嗆地、老
    抱怨老天爺對我殘忍的潦倒失意人,而筑姐就是第一個除了安慰我,更與我分享
    她自己遭遇的『小阿姨』。之後,透過筑姐的關係,認識了很多的朋友,便不定
    時的會有聚餐,大家聊天談心...

        點了杯『長島冰茶』,筑姐她們先去取用食物,我則一個人呆坐在位子上,
    一會兒看看其他桌的客人,一會兒盯著窗外過往的車輛,任自己的思緒翻飛於周
    遭的人事物裡...

        「想什麼?」不知不覺中,筑姐已經回座,一邊享用著這裡的招牌西點,一
    邊盯著發呆的我好一會兒了!  看著我呆滯的模樣,忍不住問起我。

        「不知道... 」我實話實說。結束了前一陣子的連載後,就常常像個遊魂似
    地漫無目的晃蕩著,有點像是那種『臨終的人完成遺志』後,鬆了口氣便撒手歸
    西的感覺...

        「你老實招來:你那個故事的結局是自己編的對吧?」筑姐若無其事的問著
    ,我知道她已經發現其中的端倪。喝了口自己最鍾愛的雞尾酒,我不否認地追問
    她之所以這樣猜測的理由。

        「很簡單呀!  把(續)寫在(後序)的後頭而不寫成最終回,這種作法不是欲
    蓋彌彰?」筑姐笑了笑,即使在寫下該故事前,我從未跟她提過有關這段感情的
    隻字片語,但還是給她識破了我的用意。

        「既然大家都喜歡喜劇,筆者自然也得順應讀者的期望囉!」我又啜飲了口
    酒,冰塊溶解後的長島開始有點辛辣。「其實整個故事裡最難寫的就是(續)耶!
    要憑空杜撰實在是很吃力... 」我苦笑了起來,面對著筑姐的眼光,我對自己虛
    構完美收場的行為心虛了起來。

        「實際上呢?  真正的結局呢?  我知道你不寫進行式的東西... 」筑姐又
    是毫不留情的逼供。

        「如姐所見呀!  我還是我... 」我娓娓的道出事實:在婷前往加拿大之後
    兩個月,我收到了一封未附上寄件人地址的信,是婷寄來的。信裡明白的表示:
    她的父母對台灣政局的不安定表示憂心,情願繼續留在當地發展,而且,拒絕了
    婷回台灣的要求...

        「她要我忘了她,因為她三年五載內是無法與我相聚,更別提什麼長相廝守
    了... 」我一口飲盡了還有將近半杯的長島,倏地感到一陣微暈。「寫(續)的時
    候還真是辛苦耶!  一邊寫一邊覺得心虛... 幾次收到祝福的回函時,更是難過
    ... 因為這些真誠的祝福,我永遠只能在自己接受... 」

        講到這裡,我感到自己眼眶微微濕潤。突然想起電影『影子大地』裡劇情尾
    聲時,男主角安東尼霍普金斯所說的一段話:

        『上帝給了男性兩個選項:要當男孩或是男人?  選擇男孩,就選擇了安全
    ;選擇男人,就是選擇了痛苦... 』

        最初看的時候,只是單純地染上了劇情的感傷,替主角失去摯愛的不幸難過
    ,可是現在,竟然成了自己無法不去比擬的描述... 在酒精的催化下,我在心裡
    咒罵起這般的際遇。

        「為什麼是我!  雖說親自體驗比起觀摩經驗或閱讀書本來得深刻,但為何
    就非得是我要成為被觀摩的對象!」我有如在雨夜裡狂奔於大街的醉漢,對一道
    道的落雷視若無睹,唯恐其不降於己身...

        「算了!  不談這個了!  聊點別的吧!」結束了外表平靜,其實內心泣血
    的沈默後,我笑著將話題一轉,聊起了這一陣子 bbs上發生的趣聞。

        到了將近十二點,四個人在餐廳門口道別後,便各自回家。經過了一家便利
    商店,也不知打哪裡來的衝動便進去買了包煙,等到要再發動摩托車時,摩托車
    便無法啟動了。

        「算了... 反正剩不遠的路,推回去吧!  明天再牽去修... 」打定了主意
    ,我便緩緩的推著車上路。

        夜晚的東豐路,盞盞的橘黃色街燈綿延直到盡頭,我將車停於路旁稍做歇息
    ,架起了腳架,我倒仰躺於摩托車上吞雲吐霧了起來。遠遠的一群飆車族少男少
    女呼嘯而過,此情此景,又讓我陷入了沈思。

        「這樣也算愛情吧!  為什麼非得要心靈多契合?  看看人家一對對也沒有
    什麼煩惱,幹嘛自己單獨過日子時,就去煩惱兩個人相處會遭遇的問題?」隱隱
    約約的感覺到自己是用帶著點酸溜溜、卻又鄙夷的想法,來說服自己該談場不一
    樣的戀愛了,不一會兒又打消這樣的念頭。

        如果人們是一顆顆未經琢磨的石頭,而完美的人格則是上帝利用巨大的『塑
    力』來成就,這『塑力』便是人類難以忍受的『痛苦』...

        「還嫌自己不夠『完美』麼?」在我想起了另一句來自影子大地的對話時,
    我就苦笑著警告自己。

        「上帝一定沒料到:他所謂的完美不過是種傷人的利器。」想起了『冰魄』
    的傳說,我竟把自己比擬非生物...

        重新燃起了一根煙,我翻動了心裡另一處角落,那裡是堆積被我擱置、我無
    法給予回應的感情。

        在人們還在爭辯著愛與被愛間的抉擇時,我雖也曾困惑於這樣的理性邏輯中
    。不過長久來習慣一個人的本能,讓我總是很快的回絕... 曾經,我也是個抱怨
    完治不懂珍惜莉香真情的『莉香親衛隊隊員』,只是曾幾何時,自己也開始替完
    治辯解...

        「太沈重了... 對不起... 」我喃喃自語道。

        『真正的快樂不是來自於擁有,而是來自於追求的過程。』有句話是這麼說
    的。所以,我堅持只作自己故事的主角... 而那些企圖掌握我的舉動,便為我的
    冷峻所傷...

        冰魄的傳說,或許是捏造的,不過我的心,卻已經完完全全的凍結了,或許
    外表看起來仍然火熱...

        熄了煙,我再一次推動摩托車,往回家的路上緩緩步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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