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迪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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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終於到家了!」剛脫離車陣的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大城市是這樣的，
出門在外的時間，除了工作外，總得加上塞車的時間。想到這不禁就好笑，畢
業後，年輕小伙子一個，愛上台北的花花世界，執意要來台北發展。是有點小
成就，也玩了不少，但花在塞車上的時間，不知浪費了多少生命。政府也是好
玩，企業家說，週休二日會讓台灣企業減少國際競爭力；在我說哪!把塞車時
間拿來工作的話，台灣肯定又是另一次的經濟起飛。「看來，花花台北偶而來
玩玩還好，身處其中，還真是苦咧!」我調侃著。
「喵!」司迪麥跟我打聲招呼。卸下一身疲憊，換了身便裝，去廚房弄了碗牛奶給司迪麥喝。
「早該知道這是一種暗示的。」我坐在沙發上，輕撫舔著牛奶的司迪麥。
說起司迪麥，前任女友送我的。她總說：「你啊!太習慣一人獨處了，和我在一起時總是有點神經緊張，像隻貓一樣。」聽了這話，我總是笑。後來，她真的買隻貓送我。六個月大的波斯貓，因為老是喜歡在我的鋼琴上睡覺，所以就叫牠「司迪麥」。
貓送來三天後，女友跟別人男人跑了。「早該知道這是一種暗示的。」我撫著貓。
２
試著彈著「甜蜜的變奏曲」。不算難的曲子，高中時最喜歡的曲子之一。剛得到譜時，以三倍於讀書的努力相當辛勤的練著，卻總是談不出好。那時以為是自己手拙。
序曲，雙手快速的爬音開展樂劇。司迪麥喜歡踞在鋼琴頂的除濕器旁，頭隨
著我手的爬上爬下左右擺著。「看來，貓在鋼琴上昏倒了不是沒有原因的。」華麗的序曲後是平淡的基本調，我一向善長這種平淡的感覺。手指輕鬆、又富有韻律地在琴鍵上舞著。柔和的空氣總讓我想起十二年前每個星期六的下午，在女朋友家練琴的情景。那時候的我討厭貓。
對了，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貓的?以前總是覺得貓很神祕、很無情，甚至帶點邪氣。好像是在大三的時候吧!幾番愛情來去的翻騰後，突然覺得貓很可愛、愛乾淨、不會太黏又不需什麼照顧。孤獨的男人總是需要貓的。「喵!」司迪麥叫了，似乎對我分心演奏不太滿意。
第三段，八度的顫音奏著主旋律。如流水般的樂音給人清新的感覺。所有樂
章中，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段。司迪麥似乎也很喜歡，會抓著拍點間或幾聲「喵」。我喜歡那聲「喵」。
小時候喜歡在溪水中玩。人家說「智者樂山，仁者樂水」，那山中的水呢?
那時的我，常可以在溪水中泡上一個下午。抓抓蝌蚪、或是築個水壩、或是什麼都不做，讓腳在水中浸著清涼。什麼時候忘卻那清涼，改愛澎湃的大海呢?想不起來了。記憶這種東西，有時候是相當不可靠的。突然懷念起大學時代一個記憶力超強的友人來了。
「喵!」司迪麥又叫了。從鋼琴上躍下，縮成一團窩在沙發上，那個牠專屬的
位子。牠已很習慣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第四段，變奏曲開始。每小段樂劇後加上兩小節四度音的爬音。
這一段我總彈不好。爬音的技術是一個問題，感覺的營造又是一個。彈不到一半，
我又放棄了，雙手沮喪、無力的垂下。我總彈不出那甜蜜的感覺。
「喵!」司迪麥抬起頭來望了我一言，又縮牠的小圈圈裡。
3
以前下班後沒事，總喜歡泡在朋友開的pub裡。一直以來，開個pub或是cafe是我的心願。但將近三十的我，給自己買間20多坪的小公寓已經耗盡我所有的積蓄了，心願?不知是幾年後的事囉!想想自己算是幸運的，至少沒有什麼家累。
自從司迪麥住進我家後，我就鮮少去pub了。因為只要我晚歸，不管幾點，牠一定會窩在沙發上那個牠專屬的位子，等我回來。非要跟我道聲「喵」後，才會鑽進鋼琴上蓋著的棉布裡睡。一次兩次這樣後，我也會不好意思。
不過，今天我去了老馬的pub。晚間七、八點，生意不溫不熱。
「嘿!Ery，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這啦!怎麼，沒待在家陪你的貓老婆啊!」才剛進店裡，就接到老馬的「熱情」!
「沒什麼事，看看老朋友不行啊!給我來杯Mai Tai吧!」
「好，馬上!」老馬一面熟練的搖漱著shake杯，一面還不忘跟我抬摃。「我說Ery啊!轉眼間你都快30了，什麼時候找個嫂夫人讓我見一見啊!」
「少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病!我說你還是專心做你的杯飾吧，別等會切到
手了。」
「要醫你的病還不簡單，拋棄你那該死的浪漫，下班後跟同事出去鬼混不就結
了。我知道你定要說『你不了解的』，我是不了解。但我可以確定的是...」老馬遞了杯啤酒杯給我「...你的Mai
Tai好了!」
Mai Tia，繽紛的杯飾及酸甜的口感令人聯想到夏威夷的海灘。每當我覺得缺少熱情時，總來老馬這喝上一杯。喜歡坐在吧台，從鏡中看身後的客人，揣想各自背後的故事，滿足偷窺的快感。人家說，獨處久的人容易有兩個毛病：一是喜歡自言自語，二是對觀察別人的行為有一定的好奇。看來，這兩個毛病我都犯上了。
週六的晚上，八點過後客人漸漸多了，老馬雖忙卻總不忘調侃我幾句。店裡熱鬧了起來，人聲頂沸，我竟不知窗外何時下起雨來。
「咦!糟了。」我突然想起什麼
「老馬，我得先回去了。」我急急說道
「做啥?該不會嫌我今天調的不合你的味口吧?」
「不是，司迪麥怕雨。」我丟下這句話。
4
我以為我是世界上最怕雨的。雨總是令我覺得焦燥，當然，這也不是一生下來就這樣的。我不喜歡焦燥，這會使我自以為是的理性紊亂。後來，我以啖煙對抗。雨唏哩嘩啦地下著，我想像著煙劈哩啪啦地燒著。
認識司迪麥後，我發現了一個比我還怕雨的生物。
一天，下班後回家，天下著雨。打開門，我以為迎接我的會是一聲熟悉的「喵」，想不到卻是一團毛絨絨的東西朝我撲來。我第一次看到歇斯底裡的司迪麥，牠瘋狂地朝門外衝去，被玄關的鐵門困住了，一面「喵喵」尖銳地叫著，一面撲打著門。
「今天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嗎?」我疑惑地抱起牠來，進屋查看四周，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同，除了木製的裡門多了數道長長的爪痕。司迪麥仍在我懷中顫抖著，我一面輕撫牠的背脊，試圖安撫著牠的焦燥；一面猜想著原因。「對了，該不會是這個吧!」我起身前去窗邊拉上了窗簾。果然，司迪麥和緩多了。
不及換下西裝，我打開了電視，撫著懷中的牠坐在沙發上。電視轉移了牠的注意力，在一陣輕柔的撫慰後，司迪麥終於睡著了。
「看來，我養了一隻跟我很相像的貓哪!」我對自己說著。
之後，上班前，我總將大大的落地窗窗簾拉上，預防可能的狀況，倒也平靜了好一陣子。只是，一向會在星期六怪浪漫一把的我今早起來，見到灑在客廳裡耀眼的金黃，一時便捨不得將窗簾拉上了，想說今天合該是個好天氣。真不知台北這是什麼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不知道現在司迪麥又是個怎麼樣的歇斯底里法了，陷在台北假日的車陣裡，我開始恨起台北來了。
好不容易衝回家，急急忙忙的開門，口中直唸著「司迪麥啊，對不起，我該把窗簾拉上的，希望你可別衝動才好。」開了門，隨著一聲尖銳地「喵」後，司迪麥衝竄出來。
「糟了!」我大叫，只見牠從大門竄出，衝下樓去不見貓影了。
該死，我忘了關鐵門了。
５
司迪麥就這樣失蹤了，幾次試著在附近找尋牠的「芳蹤」，仍是不見貓影。也試著貼著大大的懸賞海報，甚至在報紙上登出尋貓啟事：尋愛貓「司迪麥」，純種波斯貓，兩年六個月大，無不平常的特徵，極度怕雨，喜歡在鋼琴上睡覺。若有尋獲，必重金酬謝。白天請call：060-778069，晚上6:00後請打(02)9215951，
。登報後，是有幾個人送幾隻貓來，但牠們不是司迪麥。不是那隻會在我回來時給
我一聲「喵」、喜歡陪我彈琴、喜歡窩在鋼琴上睡覺、一遇到下雨就歇斯底里的司迪麥。
等了三個月，仍找不著牠，我放棄了。我又回到一個人的獨處日子。現在，問題來了。人家說「女人是跟貓一樣的動物」，那麼，現在的我，是該找隻貓來陪呢?還是找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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