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顏料

作者: grayzone (橘子的檸檬原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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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常以為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但實際上,他的身
體健壯得很,沒有絲毫的問題。

市立醫院的內科醫師說:「先生,你該看的不是內科,而是精神科。」

  男子聽了內科醫師的話,轉到精神科,卻發現精神科醫師忙著和其他病人
交談,冷落了自己,讓他坐在診察室的角落看著其他人。他感到焦慮不安,並
且懷疑自己是否那麼不起眼,那麼不引人注意。

  「從幼稚園開始就這樣了。」他喃喃自語,「老師發點心的時候,總會漏掉
我的。」

  精神科醫師還是沒看到他,男子繼續坐在一旁,搓揉自己的雙手。「我的人
生就像餿水一樣,沒有絲毫的價值。不,餿水還可以給豬吃,可是我的人生…」

  「王先生!」一旁的護士喊了男子,但是他沒有發現。「王先生!」護士又
喊了他一次,並且拍拍他的肩膀。

  「我的人生……」男子閉上嘴巴,歪著頭看護士,「請問,有什麼事嗎?」「換你了,王先生。」護士說話的口氣稀鬆平常,大概看慣了這種情況。「喔!是的,換我了。」他抓抓後腦杓,笑著走到醫生面前坐下,「醫生,
你真年輕,今年幾歲呢?」

  滿頭白髮的醫生笑著說,「三十歲。我是說三十年前。」「醫生真是幽默。」男子開心地點頭,下一瞬間,卻收斂起開心的神情,嚴肅地說:「醫生,我不是來找你說笑話的。我覺得自己有病,全身上下都感到疼痛,可是內科醫師卻說我十分健康。」

  「嗯。」醫生保持一貫的笑容,看著桌上男子的病歷表,「可能是你想太多
了。一切都很好,沒有問題。」

  「可是,我真的覺得自己就快死了。我每天都過得很痛苦,我覺得這個世
界一點意義也沒有。我的人生更沒意義,我老是被遺忘,老是得不到別人的重
視;我喜歡的球隊戰績也是最後一名,已經很多年沒打過冠軍賽…」

男子不停自言自語,醫生只能坐在一旁點頭,偶爾轉過頭對護士笑一笑。這種情況大約持續了十分鐘,男子終於閉上嘴巴,楞楞地看著醫生,「我剛剛說了什麼?喔!天啊!我一定說了不該說的話,我怎麼會這樣?」

回到家,男子坐在客廳沙發上,想起醫生的囑咐,「要保持好心情,不要老是往壞的方向想。你應該常常停下來讓自己喘口氣,放鬆心情。」

  於是,男子拚命作著深呼吸,希望可以減輕心裡頭的不安與焦慮。可是,無論他作了多少次的深呼吸還是沒用,他依然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未來更是沒有光明可言。

「嗯,」他突然想起什麼,「喔,忘了開燈。」

  男子開了燈,「呼」又作個深呼吸,但是,心頭那股令人不愉快的感覺沒有
消失,甚至因為連續作了幾個徒勞無功的深呼吸而加重。「怎麼會這樣?醫生說
的方法應該有效才對。」

  「這個世界真的變了,」他頹喪地坐回沙發,「竟然連醫生的話也不可靠!
醫生應該有醫德才對,怎麼可以這樣欺騙我?老師也是,什麼『傳道、授業、
解惑』都是騙人的。這世界全都是騙子。」

  「喔,是的,這是個令人無法忍受的世界。沒有絲毫的希望,所有人都墮
落了。」他沈默了一會兒,「死了算了。」

  他走進廚房,拿出水果刀。看著手上的水果刀,再看看自己的手腕,「好像
會痛,」男子噘著嘴搖頭,「算了,我怕痛。」

  男子在屋子裡來回穿梭,尋找一個可以讓自己自殺的好方法。他考慮上吊,
但覺得掙扎的感覺很糟;想要跳樓,卻擔心死得太難看;想要引火自焚,卻想
起小時候媽媽說過的話:「不可以玩火。」

  想了將近一個小時,還是沒能想出好的自殺方法。「為什麼連自殺都這麼困難?」他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猛力捶自己的頭。

  「有了!」又過了一下子,他突然笑著站起來,走進書房,並找出一罐紅
色壓克力顏料,「這個不錯。」

男子打開紅色顏料,用舌頭舔舔嘴唇,緊握左手拳頭,右手顫抖地將顏料
擠在左手腕上。鮮紅而濃稠的顏料,彷彿男子身上流出的鮮血。

  「啊!」男子大叫,「流血了!流血了!」他持續將顏料擠在手腕上,在屋
子裡頭狂奔,「我快死了!」

  「好無聊,」男子終於停了下來,將手上已經空了的顏料罐丟到一旁,「這
樣沒辦法自殺。」他搖搖頭,「這是什麼人生?竟然連自殺都這麼困難?算了!」

  接著,男子走進浴室,刷牙洗臉過後,立刻上床睡覺。他夢見自己被一罐紅色的壓克力顏料追殺。除此之外,什麼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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