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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已不像妳
妳單純得徹底 讓我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笑得那麼地自然 哭得那麼地隨意
妳改變了自己 妳總以為能不留痕跡
我卻感覺妳痛苦 看得出妳在壓抑
一點都不像是妳
想把一生的快樂都全給妳
想把所有能給妳的都給妳
就請妳不要不快樂 因為生活仍要繼續
妳還是如此百般偽裝堅定
看著離去時妳那孤單的背影
我還是失去了妳
我單純得徹底 以為改變妳那麼容易
在這迷亂是非地 最後改變的 是•自•己•••
— 林隆璇 妳已不像妳 —
簡單地打包了行李，循著登船梯一步步地走下，一股悵然隨之襲
來。當了船員五年多，踏上的碼頭不下百餘座，卻唯獨故鄉的土地總
引起我失落。
從些許顛簸的甲板踏上堅實的陸地，竟感到了一股暈眩。有人說
這是和『暈船』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暈地』。不知不覺中，身體適應
了海的浮動，一時間平衡感作祟的緣故... 是麼？
到港口船務公司的辦事處，打探自己下回的航期，碰著了從上回
出港後已近兩個月沒碰著的楓。到公司服務今年剛屆滿二年的她，還
帶著畢業不久、屬於學生才有的清純氣息。這讓我總小心地保持距離
：我知道這小女孩對我的好感，只可惜我身上飄散的，是大海的氣息
、那是和流浪漂泊可以劃上等號的氣息。
「子飛大哥，距離你下回的船期，有十七天的假，上次你說要教
我攝影的！這回不可以食言了！」楓鼓著腮幫子說著，我從她的眼睛
看見了認真。
「我再打電話給妳...
」不可諱言地，楓是一點一點地打進我的
心。不過她憑藉的不是驚為天人的外表，而是她明白我工作的特性。
很奇怪的擇偶條件？我只能說身為貨櫃航運的船員每天在船上所擔心
的，不是何時面臨風浪會葬身海底魚腹，而是在工作告一段落之後，
回家發現老婆早投進他人懷抱。
楓笑得很燦爛地目送我離開，輾轉地我朝一年只有四分之一時間
會待的住所接近。在巷口路邊停車，進了一家照片行，我從行李中一
把抓出十幾片拍完的膠卷，照片行的老闆是熟識的鄰居，不需要簽寫
什麼提領據。寒暄了幾句，我便轉身離開店。
從行李中掏出鑰匙，一大串裡絕大多數是船上器械櫃子用的，十
幾支的配對駕輕就熟。倒是真正屬於這個家門的兩支鑰匙，我怎麼也
記不起來哪支是第一道？哪支是第二道？進了門，拾起地上堆了一地
的廣告單，隨手先擱在桌上，先沖個澡，狠狠地睡他個大頭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轉醒，打開冰箱拿了份微波餐塞進微波爐裡，
通常我回到家第一頓都是這麼解決的。趁著等待的時間，將廣告單與
信件區分出來。我瞥見了一封用涓秀字跡書寫我名字的信件，本能地
反應，在腦海裡搜尋那份熟悉。其實，在瞥見的那一刻，我已反射性
地在腦裡閃過她的名字。
電腦排版列印的信，記述著聚會的時間與地點。我將信紙釘在門
後方的行事欄上，享用起我的微波餐。一邊食不知味地咀嚼著食物，
一邊計畫著接下來的假期安排。匆忙地結束用餐，打了通電話回家。
老媽一聽到我休假，趕忙要我回老家一趟。我知道她是何居心：
都卅五歲的男人了，一點結婚的消息也沒有...
她能有什麼企圖？胡
謅推諉時間未排定，我只說會找時間回家住個兩三天，沒給個準，就
匆匆掛了電話。真的到了這把年紀，結不結婚倒不急了，難捱的是要
面對家裡逼婚的急迫。索性來個裝傻，這我最會了...
打開了電視，一邊將業餘玩票的攝影工具取出來保養，一邊思索
著聚會的事宜。
『上回聚會是多久前了？忘了？真扯！』我在心裡嘀咕著。一向
自恃記憶比寫日記、拍 VCR還詳實的我，也有忘記的時候？
『薇•好•嗎？』繞著繞著，還是進入了心裡自己劃上的禁區。
那一年，我二十二歲，我們都二十二歲。
很青澀的年紀，在我現在來看。
因為，年輕... 有談瓊瑤式戀愛的本錢...
但，愛情一旦與麵包掛了鉤，卻經不起現實的拉扯摧折...
忘了我們這群死黨是怎麼認識的，因為我們的個性迥異、喜好不
同，只記得是以浩、薇及我三人為核心，慢慢地一個一個加入，擴編
成八、九人的團體。每個人具有不同的學歷背景：浩念的是商學院的
財經，薇念的是工學院的機械，我則是理學院的化學。
我們的聚會，多半是團體出遊，在當時學生出遊可不是像現在汽
機車隨處可借，還是以公車為交通工具的時代。即使如此，我們仍踏
遍了整個台北盆地。
不過，始終沒有人知道，我和薇曾經相戀。
即使現在的薇... 是浩的妻子。
你知道：一群朋友的團體裡，若有對是情侶，那有意無意間，這
對情侶很容易被劃上小小的界線。似乎團體活動進行時，兩個人就被
自動繫上月老的紅線，分也分不離。
更何況，有個不知情的朋友，還半公開地表達愛慕追求之意。
最初和薇的相戀，是極其自然的發生。彼此的互相欣賞，在一次
偶然的時機氣氛裡互訴情衷...
我們愛得很小心，即使是浩，即使是後來才參與團體的新朋友，
都沒瞧出一點蛛絲馬跡。
扣除課業、聚會外的時間，我們真正守在彼此身邊的機會不多。
卻也因此更小心翼翼地珍惜。
常常會在聚會結束，大家各自返回住處歇息後，不到一個鐘頭的
時間，就會有人敲擊我的門。我總會帶著微笑開門，因為我知道，站
在門後的，正是梳洗後輕裝打扮的薇。
輕握著彼此的手，偶而環抱耳鬢廝磨，我們的感情淡得讓彼此以
為會長長久久...
如果，薇的父親沒有在商場上失利...
如果，薇的母親沒有就此
臥病不起... 如果，我的家境也能如浩一般的富裕...
如果... 如果...
有太多的巧合，在當時一併發作。
於是，藉著伸出援手，將戒指套上薇的人... 不是我。
十五、六歲的時候，無知的我會為這樣的故事肆意淚流。
二十歲的時候，自以為對愛情無所不能的我，會以鼻子的短促吐
氣聲，表達對這樣老掉牙故事賺取無知眼淚的不能苟同。
二十二歲的我，沈默。
硬是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在退伍之後選擇重考大學，改念航管。
用四年的情何以堪，換得三十年乃至終身的逃開，太值得了。當
時我這麼瘋狂地逼自己埋首於書堆中。
忍在眼裡的淚水，直到登船的那一刻，始終沒有溢出眼眶，反如
潮水般褪去。我以為，伴隨著船錨升起，解脫...
怎知，幾年前，為了張宇的一首『曲終人散』，醉倒在午夜的台
北街頭。
妳讓他用戒指把妳套上的時候
我察覺到妳臉上複雜的笑容
那原本該是我 賦予妳的承諾
現在我 只能隱身熱鬧中
我跟著所有人向妳祝賀的時候
只有妳知道我多喝了幾杯酒
我不能再看妳 多一眼都是痛
即使知道暗地裡 妳又回頭
我終於知道曲終人散的寂寞
只有傷心人才懂
妳最後一身紅 殘留在我眼中
我沒有再依戀的藉口
原來這就是曲終人散的寂寞
我還想等妳什麼
妳緊緊拉住我衣袖
又放開讓我走 這一次 跟我徹底分手
『天殺的！誰來救我？快來救我！』我像個孩子似地嚎啕大哭，
就像被觸碰到雖然包裹好其實爛得見骨的傷口。像部失控的機器般，
我抓扯著自己的頭髮、捶打自己的頭，想藉著外部的痛楚引開累積多
時一次併發的錐心之痛。
即使如此，再次上船前，我還是帶著張宇的那張專輯 CD 。
或許我該讓自己學習去面對、去承受愛情的現實，而不單只是不
去想、不單只是逃開。
到後來，當我不會在聆聽那首曲目而淚流時，我又買了同樣的專
輯，而把原先那張給丟到太平洋裡。
我終於，可以純欣賞張宇的歌...
我終於，真正地開始流浪...
時間，彷若不留情的酸液，侵蝕著我的記憶。
我以為會什麼也沒留下，任憑它肆虐溶化...
多年以後才發覺，剩餘下來的生命骨架...
每一寸，都鏤刻著... 妳的名...
每回休假，多半是和服役期間結識的朋友度過。倒也不是刻意去
逃避觸碰關於那段感情的點滴。單純地因為那群死黨如今各奔前程，
不似軍旅伙伴的革命情感說聚就聚。
幾天下來，生活開始發慌，能找能聚的朋友都碰過面了，除了...
聚會的當天早上，我正在想該帶什麼伴手。我可以想像那些死黨
現在聚會的話題，多半是繞著孩子打轉，而我這至今無伴的可憐蟲，
若不找點解套的預備招術，恐怕會呆滯在現場。
『就帶些照片送給他們吧！』
買下第一部相機，和買下第二張同樣張宇的 CD 在同一天。
每一次踏上異國土地，我總會拎著我的相機，遍尋屬於此地的心
悸。一天下來，往往取下百來張的景致。曾經想把這些只有電影或雜
誌才會出現的美麗，以明信片的方式，寄給薇。
後來，我什麼也沒有寄出，怕這樣的舉動，壞了她的生活。而那
一張張貼了郵票的相片，全成了我自己的收藏。
翻箱倒櫃找出十幾本滿是這些年來的心血，想到要送人，卻沒有
什麼不捨。畢竟我有的是機會舊地重遊，不像一般人一輩子恐怕連踏
入中正機場的機會都沒有。
意外地在一個箱底，發現一本小相本。這種沖洗相片就會附送的
相本從以前我就沒使用過，多半給我扔到垃圾桶裡，因為我的相片收
集量太大，用這能放的量少，也不精緻。
翻開來瞧，原來是當年死黨們出遊的記錄。下意識地搜尋著每張
相片中薇的身影，那一抹曾經令我魂牽夢縈的淺笑，還是輕輕地扯動
我的心弦，封底是張我倆的合照...
『咦？』我打心底發出疑問。在人前，我們一向保持距離。我們
不是不曾合拍過，只不過都是私底下兩人偷偷相約出遊請路人拍的。
突然，我若有所悟地取出，翻到背面...
『對不起... 謝謝你... 筱薇』
我以為我會流淚，但是我沒有。
以前的記憶，對我而言像潘朵拉的盒子般掀不得。此刻卻這般自
然地運轉了起來。我憶起了最後一次見薇時，她拎著一袋子的物品來
尋我，同樣的『對不起... 』，我轟她離開我的世界。
十年了...
簡單地整理出準備分送大家的相本，輕輕地把那張合照夾進要送
給浩與薇的本子裡，開始梳洗換裝。
帶著墨鏡，開著甚少發動的吉普車，我把自己裝扮成二十來歲的
小伙子，遊走在台北的街頭。循著信裡所指示的方向，我來到了目的
地。
『好氣派的房子！』十年前跟十年後，浩的住所隨時間翻修，依
舊氣派不減。還沒進屋去，就聽見裡頭笑聲不斷傳出。
深呼吸一口氣，我按了門鈴。應門的... 是薇...
少婦打扮的她，若不是那一抹和記憶裡一般未曾改變的笑，讓我
難以聯想。
『好久不見... 』薇開口。
熟悉的聲音... 卻給我陌生的感觸...
時間，彷若不留情的酸液，侵蝕著我的記憶。
我以為會什麼也沒留下，任憑它肆虐溶化...
多年以後才發覺，剩餘下來的生命骨架...
每一寸，都鏤刻著... 妳的名...
每回休假，多半是和服役期間結識的朋友度過。倒也不是刻意去
逃避觸碰關於那段感情的點滴。單純地因為那群死黨如今各奔前程，
不似軍旅伙伴的革命情感說聚就聚。
幾天下來，生活開始發慌，能找能聚的朋友都碰過面了，除了...
聚會的當天早上，我正在想該帶什麼伴手。我可以想像那些死黨
現在聚會的話題，多半是繞著孩子打轉，而我這至今無伴的可憐蟲，
若不找點解套的預備招術，恐怕會呆滯在現場。
『就帶些照片送給他們吧！』
買下第一部相機，和買下第二張同樣張宇的 CD 在同一天。
每一次踏上異國土地，我總會拎著我的相機，遍尋屬於此地的心
悸。一天下來，往往取下百來張的景致。曾經想把這些只有電影或雜
誌才會出現的美麗，以明信片的方式，寄給薇。
後來，我什麼也沒有寄出，怕這樣的舉動，壞了她的生活。而那
一張張貼了郵票的相片，全成了我自己的收藏。
翻箱倒櫃找出十幾本滿是這些年來的心血，想到要送人，卻沒有
什麼不捨。畢竟我有的是機會舊地重遊，不像一般人一輩子恐怕連踏
入中正機場的機會都沒有。
意外地在一個箱底，發現一本小相本。這種沖洗相片就會附送的
相本從以前我就沒使用過，多半給我扔到垃圾桶裡，因為我的相片收
集量太大，用這能放的量少，也不精緻。
翻開來瞧，原來是當年死黨們出遊的記錄。下意識地搜尋著每張
相片中薇的身影，那一抹曾經令我魂牽夢縈的淺笑，還是輕輕地扯動
我的心弦，封底是張我倆的合照...
『咦？』我打心底發出疑問。在人前，我們一向保持距離。我們
不是不曾合拍過，只不過都是私底下兩人偷偷相約出遊請路人拍的。
突然，我若有所悟地取出，翻到背面...
『對不起... 謝謝你... 筱薇』
我以為我會流淚，但是我沒有。
以前的記憶，對我而言像潘朵拉的盒子般掀不得。此刻卻這般自
然地運轉了起來。我憶起了最後一次見薇時，她拎著一袋子的物品來
尋我，同樣的『對不起... 』，我轟她離開我的世界。
十年了...
簡單地整理出準備分送大家的相本，輕輕地把那張合照夾進要送
給浩與薇的本子裡，開始梳洗換裝。
帶著墨鏡，開著甚少發動的吉普車，我把自己裝扮成二十來歲的
小伙子，遊走在台北的街頭。循著信裡所指示的方向，我來到了目的
地。
『好氣派的房子！』十年前跟十年後，浩的住所隨時間翻修，依
舊氣派不減。還沒進屋去，就聽見裡頭笑聲不斷傳出。
深呼吸一口氣，我按了門鈴。應門的... 是薇...
少婦打扮的她，若不是那一抹和記憶裡一般未曾改變的笑，讓我
難以聯想。
『好久不見... 』薇開口。
熟悉的聲音... 卻給我陌生的感觸...
愛一個人，要心存感謝...
因為她讓你嚐到了生命的甜美...
恨一個人，更要心存感謝...
因為她讓你遭逢了生命的挑戰...
體會了生命的成長...
打從踏進浩的家的客廳，一股熱絡的氣氛瞬間籠罩著我，彷彿置
身於十年前的融洽中。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狀況。原以為經過了社會的洗禮，那股不考慮
現實光談論夢想的天真、那股維繫死黨運作的無憂心情會消失殆盡。
而今，我卻在每個人的臉上輕易地發覺。連自己也受到了感染，轉瞬
間胡扯瞎鬧了起來。
其實，有些事不會隨著時間消逝，頂多被收藏塵封了起來而已。
「叔叔...
外國漂不漂亮？」面對著死黨孩子們的純真詢問，我
想起要送給大家的相本，索性攤了一桌讓他們自己選擇。在大夥兒爭
論著照片中場景隸屬的城市時，我瞧見薇一個人在廚房裡忙著。
「要不要幫忙？」走到廚房門口，我笑著詢問。
「你去聊吧！ 這裡我可以應付...
」薇笑了笑回答。我選擇繼
續待在門口，和她閒聊著近況。
很奇怪，原先以為會緊張、會沈默，這時卻顯得異常輕鬆。對於
自己的坦然，有些不適應，或許是自己沒意識到這些年來的成長...
大海之子，就該有大海的心胸...
我站的廚房門口，隔壁便是上樓的階梯。隱隱約約地聽見浩在樓
上說話的聲音，語氣有些氣急敗壞。
「怎麼？
浩在忙啥？」我順著樓梯望上瞧去，什麼也沒瞧見。
薇沒有作答。
十年來，從沒有這麼接近薇。以前不論在海上、在異國的港口，
或者台灣的土地上，我始終能在想到薇時，腦海裡即刻浮現她清晰的
容顏。十年後的今天，再次相見，詭譎的是：腦海裡的形象，從見面
的那一刻起快速地褪色模糊。
明明在眼前，閉上眼...
怎麼也喚不出一秒鐘前的印象。
或許是所謂的... 幻想崩解...
長久來保存在心裡，薇最終若沙
雕的完美形象，正被襲打上岸的現實浪潮吞噬。
不再特別... 只是平凡的美麗...
浩匆忙下樓的腳步聲，將我從自我意識解析裡喚醒。
「什麼時候來的？」浩瞧見我，一掃臉上的陰霾，招呼我和其他
朋友一起至飯廳入座用餐。
一頓酒足飯飽，大夥兒閒聊間，互相對彼此的近況有了瞭解。我
這才知道念財經的浩繼承了他父親在商場上征戰半世紀的龐大產業，
一手股市期貨、一手財團運作。
「別提了，這陣子被金融風暴給弄得精疲力盡，等等還得想辦法
去調錢... 我還比較羨慕阿飛的自在...
」浩點了根煙，淡淡地說著
。我瞧見他臉露疲態，再瞥見薇的臉上同樣的倦容，總覺得情況沒浩
所說的那般輕鬆。
「需要幫忙嗎？
或許你要籌措的金額不少，但有總比沒有好...
」我直接詢問，其他死黨紛紛附和。
十年了，我一直懷疑十年來才辦這一次的聚會，會不會顯得這群
死黨的情誼太脆弱？
幸好，大夥兒溫暖的情誼，烘出了浩與薇的淚水。
臨別之前，大夥兒約定以後一年聚一次，我則悄悄地抽出了那張
夾在要送給浩與薇相本裡的相片，放回自己的上衣口袋。
把捨不得，當作思念。
於是，捨不去舊，得不到新...
永•遠•在•思•念......
昨晚早早散場的聚會，大夥兒各自去張羅相助浩的資金。大學時
代玩歸玩，這群死黨倒也都個個爭氣，律師、醫生這些世人稱羨的行
業都給我們佔到缺，大夥兒相約中午再會。
我的工作沒什麼機會培養人脈，能給浩的幫助也僅止於五年多來
的存款。大海之子的薪資優渥，因為那是用無價的自由換來的，加上
航行中有錢也花不得，存摺裡的數目也算可觀。
不到十點鐘便到了相約地點，以前大夥兒閒來無事便聚集在此喝
咖啡高談闊論。一個人坐在咖啡店的角落讀著 menu
，以前只是一張
價目表清一色的烹煮咖啡，現下換成了一整本琳瑯滿目調和飲品。
「這麼早就來了？」兀自瞧著窗外的景致，卻沒注意到又來了一
位客人，是薇...
「我很閒，倒是妳怎麼也這麼早？」打量著薇的穿著，不同於昨
日少婦般的莊重，倒似單身貴族般地充滿朝氣。
「先來訂個包廂，走吧！
到樓上去... 」
兩個人坐在類似會議桌窄向的中央，靜靜相望。昨晚不曾獨處，
此刻卻有股尷尬的氣氛瀰漫著。
找個話題，兩人聊了開來，當年下嫁於浩後，她收拾起原先當個
機械設計師的志向，專心地當浩的妻子。
雖然相戀之時的薇和我相處時是百分百的小女人，但談論起未來
可也巾幗不讓鬚眉，薇要一個不能比她差，又能允許她在事業上衝刺
直到疲倦為止的男人。這也是當時她選擇我的原因：她知道我會縱容
她走在我的前頭，這不是一般的男孩抱持的兩性主義，絕大多數男孩
子吝嗇於給自己女伴掌聲，甚至難以容忍。
浩絕不是個這樣的男人，經商家族多半只要個花瓶老婆。也難為
了薇捨棄了原先的抱負，造化弄人吧！
「妳變了...
」嘆了口氣，無關兩人間的曾經，我有感而發。
「沒有人不會變的... 你也是...
」薇笑了，她的笑裡沒有遺憾
。突然覺得十年來給了自己莫須有的束縛，困自己在情感的囹圄中，
我逃避面對現實的愛情，而浪漫的大海收容了我。
抱著不想更動的愛情邏輯，我變成...
遺失長大能力的彼得潘...
想到這裡，我在心裡發出長嘯，儘管多年來不知幾次對著深藍的
海咆哮，卻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暢快；昨夜沒引起的心悸，還以為是
包袱的捨棄，卻也沒現在這般感受到心靈真正的輕盈。
「對了，這給妳！」我掏出上衣口袋裡的相片，那張十年前她選
擇離開時歸還我的兩人合照。在後頭補上幾個字，遞給薇。
薇先是臉上一紅，翻過來一瞧，抬起頭來滿臉笑意地望著我。
『對不起... 謝謝你...
筱薇』『沒關係... 祝福妳... 子飛』
我凝視著她的笑臉，時間巨輪回到十年前的分歧點，再一次運作
。只是這一次，兩人的世界不再完全剝離。
之後，死黨們帶著豐碩的成果，一個個出席，浩的經濟警報解除
。一群人嚷著上北投洗溫泉、喝竹筍雞湯，氣氛...
熱絡溫馨。
忙到大半夜，拖著疲憊卻滿足的心情回到家裡，難得的電話留言
閃著有新留言的燈。按下放音鍵，一邊走到冰箱前取出罐裝黑松沙士
，這是十年來不變的習慣。
『喂∼子飛大哥？
說好要教我攝影的！ 不要食言喔！ 回來
打電話給我，沒接到你電話我不睡喔！
變成貓熊嚇你！ 嘻！』
特別挑出林隆璇的專輯，音響裡傳出『妳已不像妳』，想著今天
從早到晚的歡愉...
我執起電話話筒走到門後，找尋那支尚未撥過的
電話號碼。
「喂？ 請問王家楓在不在？
我是子飛大哥... 嗯！ 明天什
麼時候有空？ 好... 我開車去接妳... 對！
就那台悶騷的吉普車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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