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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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音心．
一九九九年五月十六日，今天。
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筱茵，她的十八歲生辰。
下午五點半，在TT-STATION的對面，捷運出口站的電話亭外相約見面。
跟她去吃個飯，替她過過十八歲生日。
高三生，真是夠可憐的，每個星期日還得去補習，也沒辦法好好過個生日。
我嘛，無此打算，只求能混個畢業就好了，對未來，充滿了不安。
好羨慕筱茵。
人漂亮，功課又好，好多人追哦！那像我...
沒有人追，又醜又沒氣質的，連功課也差。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在我身邊的，永遠都是班花；而我就是「壁花」了。
壁花者，班花旁陪襯用，蓋一介醜女子也。
看看手錶，哇！五點十五分，我還在車上耶。
怎麼辦，會遲到的，都是我啦！
做什麼挑那麼久衣服，今天又不是我生日，唉∼∼
還不是昨天晚上在電話裡和筱茵說的：
「筱茵，妳去那啦！怎麼那麼晚才回家？現在快要十二點了ㄋㄟ。」
「我跟妳說過啦！我媽要帶我去吃海鮮麵啊！幫我過生日嘛！」
「對哦！我忘了，妳也知道嘛！我老囉！」
「呵，對呀！妳是老倫。」
「妳別笑，過了十二點，妳也滿十八了。」
「是沒錯呀..」
「那還不快點去做做壞事，等妳十八，就要負完全刑事責任囉！」
「嘻嘻，就只有妳會這樣想，壞人音心。」
「企企企，妳明天要補習呀？」
「對呀！妳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像妳一樣不用補習。」
「哦！別提我了，我又不是不用補習...」我是沒錢補習。
在心中補了這麼一句。
「好啦！我們明天去吃飯好不好？」
「明天？」
「嗯，替妳慶祝生日呀。」
把時間、地點約好，再來就約穿什麼衣服了。
「筱茵，妳要穿什麼？」
「我？隨便穿呀！」
「妳是主角耶！」
「那妳要穿什麼？」
「我？」我想想...
「我會穿咖啡色的衣服和裙子。」
「哦？穿裙子哦！穿那麼漂亮，做啥？」
「妳生日呀？穿給妳看囉！」
「呵呵..真的呀，我好感動哦！」
「不用啦！要不是妳生日，我也不想拿兩隻小蘿蔔在街上吸引兔子。」
「不一定來的會是帥哥哦！」
「兔子中的帥哥嗎？cc~~可不可以不要呀！我不可能啦，又不是妳說。」
扯了一會...
「那..小瑜怎麼辦？」小瑜是我們的同班同學，和我們兩個交情也不錯。
更重要的是，她還和筱茵在同一間補習班補習，一起回家的。
「對哦！差點忘了她，她是跟我一起坐捷運回家的。」
「嗯..妳家在士林，她家在北投，坐捷運剛好可以一起走。」
「啊！我想個辦法，是我們要去吃飯，就別讓她跟了。」
「嗯，可是...」我躊躇著：「看妳啦！如果妳找不到藉口，就讓她來好了。」
「那先這樣囉！」
「好，要說再見囉..生日快樂呀！筱茵，過十二點了。妳沒機會做壞事了。」
「妳就只會想這個...喔！受不了妳。」
「好啦！拜拜..」
「拜拜！」
就是為了這通電話，誰叫我要自打嘴巴。
古人有言：煩惱皆因強出頭。看到了吧！血淋淋的例證。
算了，都說了，我也很少穿裙子出門，為了筱茵，漂亮一下吧！（竊笑..）
所以我今天穿的整身咖啡色，還背著咖啡色包包。
會不會有人以為我在模彷「輕舞飛揚」？
不不不...我可不喜歡喝咖啡呢！好苦！
沒辦法，誰叫「痞子蔡」太出名了。
搞得大家一看到全身咖啡色的女生出現，就會揣想是不是早么的美麗女子？
還好我一點都不起眼，醜女一個。
哈！我是禍害，註定遺千年啦！
想到昨天的胡思亂想，心中還是有點芥蒂。
或許，真的是我多想的。
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唯一就是腦筋動得快，這，應該也是缺點吧。
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想那麼多。
揮一揮手，別去理它了。
從北一門跳下公車，哇！衣服都給弄皺了。
這可是我向妹子努力一番才借到的呢！
整整衣服，拉拉裙子，我要用一個漂亮的樣子出現在筱茵面前。
天空下起雨來，我懶得拿傘。
沒手了啦！
等等一定又要被筱茵罵了。她真像我娘。
嗯..看到筱茵了，她在對面。
哇∼手上拿著一個大蛋糕耶，呵呵！
她穿一件淺綠色上衣，一條咖啡色長裙，撐一隻綠色的傘。哦！淑女喔！
她最愛綠色了，這個變態小孩，書包裡都是綠色的文具。
在她生日的前幾天，我同學還問她：「筱茵，問妳一個問題哦！」
「嗯！」
「妳到底還有什麼東西不是綠色的呀？」
「除了筱茵她自己不是綠色的啦！」我接口。
「哈哈哈...」聽到我說話的同學莫不點頭稱是，捧腹大笑。
這小妮子，愛綠成痴。
嘻嘻，她沒看到我，我不叫她，給她一個驚喜。
我得走到在南一對面的捷運出口站才行。
要過馬路，還好這裡有班馬線，我才不想走地下道，好遠哦！
我得快一點，我已經快要遲到了；而且今天又不是我生日，我可沒有資格遲到。
尤其又是我跟筱茵約的。
還好她今天不可以生氣，今天是她生日，她如果生氣，會倒楣一年的哦！
要跟筱茵去那裡吃呢？
還沒決定耶！每次我們都為了要去那裡吃、吃什麼，想的頭快破了。
我認識的人中也有一個跟我一樣，那次，還差點吵了起來。
真是無聊，就為了吃什麼。
這就是俗話說的：「物以類聚」吧！
一、二、三，換燈了，綠燈。
跑了過去，後面怎會有剎車聲，既尖銳又難聽，我最討厭這種尖尖剌剌的聲音。
聽了會起雞皮疙瘩，唔..毛毛的。
人聲頂沸，怎麼突然熱鬧起來；大雨滂沱，大家不是都喜歡躲在屋簷下避雨？
走到筱茵身後，想嚇嚇她，我才伸出手要拍她肩，她就轉過來了。
不好玩，我還沒玩到說。
她轉身過來，見了我，也不笑。
哦！我又不是故意遲到的：「筱茵...」
咦？聲音怎麼發不出來。可能是昨天太晚睡了。
再試一次...
驀地，筱茵臉色一變，穿過我，跑向我身後。
"穿"過我，怎麼會？！
．段子－筱茵．
在補習班裡，一直想著要怎麼樣讓小瑜自己回家，我想和音心去吃個飯。
真不想被其他人打擾，想跟音心說說知己話。
每次在要講的時候，小瑜就會剛好出現，真是的。
不是不喜歡小瑜，只是...有時候有的事我只想跟音心說呀！
「小瑜，我等等要和我表姐去買參考書。」
全身出了冷汗，希望小瑜不會發現我在說謊。
「哦！那我們就不能一起回家囉！」
「嗯...」有點罪惡感的。
「沒關係啦！我和愛愛她們一起走就好了。這是我送妳的生日禮物。」
一個大大的蛋糕交到我手上：
「嗯..筱茵，生日快樂呀！不知道要送妳什麼，我就送妳蛋糕了。」
「謝謝。」我還能說什麼，她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
想起自己撒的謊，不禁有點汗顏。
不管了，對不起妳啦！小瑜。
音心最喜歡吃東西了。
想到她最輝煌的記錄，一天十餐。
三頓正餐加七頓點心，超恐怖的食量。
真懷疑她的好身材是怎麼保持的，怎麼吃都不會肥？
那如果小瑜的蛋糕被她看到，會如何？呵！
想起了我和音心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高一的新生訓練第一天。
我的臨時位置在靠窗的第一排第三個。
新生訓練的學姐發了好幾張表格，寫得人快搞混了。
後面的女孩拍了拍我的肩，跟我借隻筆。
聽她的聲音，再看看她的人，我決定了，我要喜歡她。
看起來脾氣很好，聲音也柔柔的。
她像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後來才知道，原來都是假象啦！她活潑的亂七八糟..）
後來新生訓練的兩天中，我們都膩在一起。
「妳看，妳叫筱茵，我叫音心耶！」
「嗯..怎麼了呢？」我不解的看著興奮異常的音心。
「我們的名字中間都有一個"一ㄣ"字哦！」
「對呀！」
「那就代表我們很有緣耶！哇∼∼我好高興哦！」
偏頭看她，唉！她真像個小孩子，這樣也那麼高興。
這或許也是她的長處吧！對任何事都容易滿足，真好！
甚至有人以為我們是國中的同班同學呢！
天曉得，我們一個在台北市，一個在台北縣，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怎生的感情這樣好。
套句音心常說的話：「咱們有緣啦！」
是啊！是有緣。
雖然有時候我們會鬧點小脾氣，但雨過天晴後，感情又更好了呢！
開學的第一天，音心就令我嚇了一跳：
「妳有沒有帶袋子呀？」
「我啊！沒有耶。」
「那妳怎麼把書拿回家，很多ㄋㄟ！」
「嗯...抱回家囉！」
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折的四四方方的物體，遞給我：「ㄋㄚ，拿去。」
「這是什麼？」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來。
「袋子啦！我帶來給妳裝書的，我想..妳應該會忘記帶。」
喔！原來是個折起來的袋子。
「謝啦！就知道妳最好。」
「那有..因為我知道妳笨笨的，一定會忘記帶..」
這就是音心，不習慣別人向她道謝，總是用開玩笑的言詞來掩飾她的關心。
她不細心，對自己是如此；
可是她對別人很好，會記得別人不小心說出想要的東西。
深深的記在心裡，找一個機會，送給別人。
很貼心的一個女孩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五點補習班就下課了。
從這走到TT-STATION的對面捷運出口站電話亭，幸好不遠。
不知怎麼的，越接近五點半，心裡就越不安。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嗎？
一定是我多想了。
我立在電話亭旁邊，現在五點三十分了。
音心怎麼還沒來？
心口忽地抽痛，怎麼了？
又不是胃痛，麻麻冷冷的感覺襲來。
回頭一望，我似乎聽到了音心的聲音，可是，沒有呀！
難道我也和音心一樣有幻聽呀！
這幾天聽音心說她總是聽到好像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回頭卻總沒看到人。
我還開玩笑說是她老了。
「對呀！我老了嘛，妳也知道人老了就耳背囉！」
她不是會遲到的人，她說她最不喜歡遲到。
「非不得已，不會遲到。」
所以每次都是她等我，今天是特例，換我等她。
等會兒來看我怎麼教訓她。
人聲喧嘩，耳際傳來：「有人被車撞了！」
「在那？」
「在後面那條馬線上..」
「是喔！怎麼會這樣？」
「聽說她過馬路時，明明已經綠燈了..還有車子不長眼的衝過來..就撞上了..」
「對呀！是個女孩子..還穿著咖啡色衣裙..」
「她一定是個鑰匙兒童..不然怎麼會..」
「身上的衣服都染血了..包包也飛出去了..」
「吱吱喳喳...」
車，女孩子，咖啡色，鑰匙...
心中一動，麻冷的感覺讓我不由自主的向後方跑去跑去跑去。
在那個圍了一大圈人的斑馬線中間，我看到了，滿身是血，一動也不動的，
音心！
掉落在她身邊的是什麼？
那條鑰匙項圈。
音心不是說過，那是她最寶貝的鑰匙。
是她在網路上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送給音心的。
「它會保護我的哦！我要把它掛在身上。」言猶在耳，音心卻...
我不相信，那個臥在血泊中的褐衣女子，不會是音心。
就算她穿著咖啡色衣裙...
就算她長的那麼像音心...
就算她有著鑰匙項圈...
就算她...
為什麼會這樣？
不是說好要一起去吃飯的嗎？
妳說要替我過十八歲生日的，妳說的。
為什麼，我的生日，竟是妳的忌日！
「音心，啊∼∼∼∼」筱茵的尖叫聲劃破下雨的台北天際。
音心身旁的袋子傾倒，掉出了一個綠色包裏和一張紙。
"For my dear 筱茵：
生日快樂呀，筱茵 *^__^*
今天晚上很晚睡，忙著打作業，弄到了二點多才去
洗澎澎；在洗澡時，聽到客廳的電話聲響起，二點多了
耶，會是誰打來？
不知道說。
我又胡思亂想了。妳知道我想到什麼嗎？
我想到的是妳，而妳，出事了（只是幻想啦！^_^）
對不起，我知道這是封祝賀的信，實在不應該寫這
種東西。
可是..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什麼話都可以說吧！
我那時正在洗臉，一想到可能會是妳，就哭的很慘，
我擔心妳呀！淚水和清水混在一起，分不清了。
別提我了，今天是妳生日呀！
送妳的禮物，希望妳喜歡，對不起，送不起比較好的。
真的很高興，可以跟妳相遇。
總覺得，我們或許在某一個前世裡，是對離散的姐妹，
註定了今生，要再來相遇，續緣。
妳看，我又亂想了。 ^_^
希望妳明年的生日，我們還可以一起過。
順心如意、生日快樂！！
音心..5/16 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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