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衿記事

作者:Er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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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她，是在高一下期末的一次活動籌備會中。一中女中兩校國樂社合

辦暑訓，一個夏日暖暖的星期六午后，兩校幹部在一中國樂社團部開第一次

籌備會，浩天認識了琳。

「啥?這樣一個小小的人會是社長?」日後，琳問起浩天見到她時的第一印

象時，他這樣答道。

「人家才不小呢!只不過有點像國中生而已」

「是小學生吧!」

「嗚!你都喜歡欺負我」琳讓浩天飽以一頓粉拳

「說真的....」一陣嘻笑過後，浩天歛起了笑容。「那妳對我的第一印象

是什麼」

「我可是在那之前的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你囉!」

「不會吧!」浩天一臉疑問

「你國小的時候，不是有一次朝會你在台上表演辯論嗎?校長還大大地誇

獎你一番!那時，我就知道浩天這個人了」琳一臉認真的表情。

浩天凝視琳兒半晌，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她。

說真的，琳的五官長的挺秀氣，臉上還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浩天當時對

她的感覺只有驚訝和好奇，卻沒有其它暇想。不過，在籌備會中，琳的組織

能力確實不負社長之名，使浩天對她另眼相看。

經過一個暑訓及多次的籌備會，浩天跟琳也漸漸熟稔起來，尤其是活動結

束的前一天的晚會，他們共同擁有對方的第一支舞，稍晚，又為了隔天的成

果發表，一起練琴到深夜。

「那時候邀妳跳舞時，我好緊張說!」浩天說

「緊張什麼?怕我拒絕嗎?」

「呵!妳捨得拒絕我嗎?」浩天一臉自信「其實是我怕踩到妳的腳，那是我

第一次跳舞!」

「那也是我第一次跳啊!」

「哦?」浩天眉一揚「要不要重溫舊夢啊?」

浩天緩緩地走到琳的身前，輕輕地牽起她的手「小姐，可以請妳跳一支舞

嗎?」

琳咯咯地直笑，浩天拉起了她，在小小的斗室中舞一段琦妮。

是什麼時候陷入的呢?浩天也搞不清楚，只記得在活動結束後的檢討會後，

他問了琳:要不要當筆友，開始了往後一年的通信。也許是多愁善感的原因，

浩天寄的每封信總是厚厚的，沈甸甸地。最高記錄還寫過5000多字，現在想

想，也不知當時為何能廢話那麼多。

「知道嗎?每次收到你的信，厚厚的，心裡便有一種滿足感!」

半年間，兩人分享了彼此的世界。浩天的世界總是那樣風風雨雨，相較之

下，琳就顯得單純多了。琳總會給浩天不同的角度去看事情，也許她沒發現

，她平靜了浩天心中的狂瀾。

從友情變質到愛情是很吃力的。浩天在發現自己不平常的情愫後，就一直

掙扎著。琳很保守，戀愛對於高中時的她，似乎過早了些。浩天曾試探性地

問了她對感情的看法。「我媽說，在不影響雙方的課業下，她不會管我。」

就這麼一句話，浩天從全班30多名變到全校前五名。高二下的第一次期考，

考前的一個星期，浩天不眠不休地埋頭苦讀，說不眠不休絕不誇張，一星期

的睡眠加起來不過十小時。他要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考完，他滿意了，不

過也病了好一會兒。

過沒幾天，浩天收到了琳的一張小卡片，小小可愛可愛的，上面畫著一個

綁著兩條長辮的小女孩在加油的圖案。一張琳親手做的卡片，裡面寫了幾句

話:

浩天:

知道你要考試，所以不敢打電話吵你，但我一直默默為你祝福著。

不知道你可有收到我的祝禱?

琳

p.s:來不及寄出去，就聽說你病倒的消息，我很耽心

成績很重要，但身體也要顧啊!

下次不許你這樣了

小小的卡片，心暖暖的。

收到這張卡片後，浩天每天活在疑問中。到底她把他當好朋友?還是跟他

一樣有不同於友情的情愫?他實在沒把握，深怕萬一表白後，琳不接受，他

們連朋友都做不成。浩天須要一個能理解變動如他的人，因此，他寧可活在

疑問中。

之後，浩天一直試探她，常約琳出來，但琳總以各種理由婉拒了。浩天

幾乎想放棄了。不久，又發生一件事。社內某一幹部喜歡上女中的某一幹部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原本是平常不過事，但錯就錯在女孩不接受，而這

事又不知怎麼傳的，傳的女中全社都知道，風風雨雨的又鬧到一中這來。給

當事人造成很大的傷害，女中方面不很諒解。身為社長的琳和公關的浩天自

然就成了居中的調節人。

雙方費了很大的努力，總算把事情化小了。事後，琳跟浩天在電話中聊

起此事，浩天正暗自慶幸自己一直做得很隱密，沒讓任何人知道，琳的一句

話卻打破了他的樂天:

「在我接社長時，學姊告誡我許多事，其中之一就是別在高中交男朋友!

還好今天這事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琳語氣天真地說。

.....

「喂!喂!浩天，你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

「沒，身體有點不舒服。」

草草結束了通話，浩天心都涼了。原來，我們只是朋友而已，哈哈，原

來都是我自做多情!浩天笑著。

「媽!我去新學友買個東西」浩天面無表情地說著。出了門，招了計程車

，卻不是去新學友。車子在自由路上停了下來，浩天走進一家pub。那是一間

古老的日式二層樓房，店家故意不加整修，只在二樓窗台上加了幾盆盆栽，

簡樸的一間店跟繁華的自由路有點不搭調。二樓掛了一個白底素淨的招牌，

上面寫著「桃花事件」，大字旁還有一行小字「自己的心事，只有自己明白

」。

點了一杯螺絲起子，浩天看著窗外街車與行人來來往往。黑沈沈的夜中，

點點星子在街上流著，城市中的星子。「嘖!」浩天皺了皺眉，vodka似乎重

了點，也許是酒保看他心情不好，特意加多了些；還是.....

看膩了行人，浩天開始凝視杯中黃澄澄的液體，想像自己是其中一個微

小的氣泡，從底部慢慢升起，浮至表面，啵!地一聲破裂，消失在空氣中。

呵!浩天自顧自地笑著，柳橙和vodka混合的起子，哪來的氣泡啊?

「自己的心事，終究還是只有自己才能明白啊!」嘆了口氣，浩天起了身

，該是回去的時候了，還好自己喝完酒臉不會紅，媽看不出來...

至那天之後，浩天把自己的心封了起來。「就做朋友吧!」浩天心想。仍是

繼續通信，倒也平安無事一陣子。

春假，兩校趁著這時間，為下屆學弟妹們辦了個三天兩夜的幹部訓練。這

一次的活動，是一中主辦，女中協辦。浩天為了替下屆學弟爭取未來的外交空間

，是以廣邀中部地區的國樂社參加，如中商、家商、僑光、弘光、中台、豊商等

。想藉這個機會，讓各校的準幹部們有個認識，日後學弟擔任幹部時，做起外交

來才不用像他這般赤手空拳打天下。課程的內容，舉凡領導統御、晚會設計、團

康技巧、美工設計、人際關係、社團管理等課程皆在活動安排之列。藉著緊湊的

課程及密集的活動，學長姊可以了解學弟妹的性向、才能，以決定下屆人選。對

一中國樂社來說，這是他們第二次辦幹訓，也是第一歡聯合外校辦幹訓，全社上

下的人莫不對此格外重視，就連畢業後的學長也紛紛回校支援輔導員。不過，因

時間上的衝突，最後只有一中、女中、弘光三校參加。事後浩天才知道，各校不

參加的原因多是因女中情結啊!當時，中部的國樂社社員，除一中，二中外，皆

以女生居多，是以，若一中和女中太親，外校會吃醋，會說：「本來你們一中和

女中就是一對嘛!」這令浩天有點啼笑皆非，不過，也感嘆，做慣外交的他居然

會疏忽這個問題，真是人力時有而窮啊!

不過，不管參加的人數多寡，活動仍是得辦下去的。浩天在這次的活動中

，除當小隊長外，更兼任值星。對浩天來說，營隊中幾乎所有的幹部他都嘗試過

了，器材、美工、活動、文書、生活、主辦人，這次當值星，他希望能給予他一

些能力生的試鍊。社團的夥伴們都認為他一定能勝任，因為他夠兇。「是嗎?我

很兇?」浩天苦笑!

趁著活動還沒開始，浩天在弘光社長蓉蓉送報名名單來時，把她拉到一旁

，緊張的試探她們是不是也有女中情節，他不希望誤會延續到活動中。對浩天來

說，五專、高職、高中三者間是沒什麼分別的。他也向蓉蓉解釋道，原本一中自

己想辦個幹訓，恰巧女中也想辦。一中雖只有辦過一次，卻也總比女中從沒辦過

要來的有經驗多了，是以一中主辦，女中協辦。後來又想，既然要辦活動，何不

趁機讓各校未來的幹部先認識一下呢?所以又找了許多學校參加，決沒有重視女

中而輕視他校的意思。浩天對蓉蓉解釋了許久，又答應也讓弘光人擔任幹部，參

與協辦的行列，蓉蓉這才釋懷。半天的討論完後，蓉蓉要回去時，突然賊賊的對

浩天笑了笑。

「我們的學校的小辰你認識吧!」

浩天歪了歪頭，想了想，小辰，這名字有點熟悉，喔!是了!「是不是彈揚

琴的那個?」

「呵!沒錯，還想那麼久，人家對你有好感耶」蓉蓉笑道!

「別這樣損我啦!我可是心有所屬了!」

「是喔!誰啊!可不可以告訴我!」

「ㄟ!這個，不方便耶!在還沒成功之前我是不會說的!」

「好吧!不勉強你囉!那我只能回去告訴學妹這個遺憾的消息!」蓉蓉笑了笑

，不等浩天回答就揮了揮手走了!

浩天仍是愣在那，不知該回答什麼，也忘了說再見!

經過連日來的準備後，活動終於開始了。浩天一早就忙著在報到處及迎新

會場控制流程。「希望學員們皆能準時報到，莫要拖了迎新的時間才好。」浩天

默默地希望著，這時，琳偕著一個學妹來到他的身旁。

「浩天!」琳喊著。「介紹一個學妹給你認識。她是小佩，是我南胡的直屬

學妹喔!她在你的小隊上，幫我好好照顧她喔!」

浩天看了看小佩，小學妹一臉怯生生地。他笑了笑，「沒問題，放心交給

我吧!」

當時的兩人豈知，這麼一句「幫我好好照顧她」會為日後的兩人增添如此

多的變數。

活動中，浩天果然對小佩多加照顧，而兩人也漸漸熟了起來。原本怯生生

的小佩一跟他熟就換了一副面孔似的，沒大沒小地起來。口中雖然學長學長地叫

，但似乎不當浩天是學長，面對這等轉變，浩天只得無奈地苦笑，學妹的率直倒

也可愛，只不過，總覺得被第一印象給騙了。

活動中，浩天簡直是超人。每天活動結束後都12點了，開完檢討會已近3點

，睡不到三小時，5點多浩天就起床在操場上慢跑，6點整再叫各幹部及學員起

床。喊著「集合」的聲音仍精神奕奕。清晨，浩天的雙眼閃著奪目朝陽。小佩

在集合隊伍中瞇著眼細細地看著浩天。

一日，上到人際關係的課時，講師要大家上台頗析自己，一方面訓練學員

上台說話的膽量，一方面看看學員了不了解自己，因，要和別人友善的相處，必

須先認識自己。講師一再詢問有沒自願者，四下卻寂靜無聲，為了帶動大夥發言

的氣氛，浩天上台了。

「各位好，我是你們這次活動的值星，應該沒人不認識我吧!看到大家似乎

都不敢上台發言，我就先自告奮勇啦!很多人都認為我很兇，不好相處，呵!別怕

，其實我很善良的。我是個典型的魚，雙重性格，外在剛強，內心卻多愁善感。

很在意別人的看法，這讓我常活得很不自由。在價值觀方面，愛情第一，事業第

二，朋友第三。對於很多事相當執著，尤其是愛情。我的理想是當一位自由的建

築師，建一棟棟詩般的房子。若上天給我一個願望，我會希望擁有更強的能力。

就這樣!有沒有人願意上來試試的!」浩天下台後，果然就有一些人願意上台說說

自己。回到自己的位子，小佩歪歪頭，對浩天說：「學長，你好勇敢喔!不過，我

要是你，我不會這樣說。」

「呵!為什麼?」詢問的嘴上掛著笑意!

「我不會在眾人面前說太多我的事，我會有所保留。」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讓大家多了解我一點，因為我不好了解!」

接下來的幾天，活動與課程仍是緊湊而無空隙。浩天仍是每天三點睡，五點

起床跑步，兩個小時的睡眠，卻一點沒有體力不際的感覺。事後回想起來，也不

知當時是怎麼辦到的。活動中，浩天常在百忙中抽空對學弟妹們說說兩校的社史

，問問他們未來對社團的期望，也暗中試探大家的能力。幹部實習開會時，浩天

更推舉小佩當實習社長，模擬活動的籌備會議。

結束的前一天晚上，照例有個螢火晚會。廣場中火熊熊，大夥沾染著火的熱

情，瘋狂地跳著、笑著。唯一人靜靜地待在角落，浩天望著場中激昂的人群，似

乎若有所失。眼尖的小佩發現了浩天，離開了人群，走上前去。「學長，怎麼一

人待在這，一起下去跳嘛!」也不管浩天願不願意，強拉著還沒會意過來的浩天走

向廣場中間。

浩天一個人坐在曲終人散的廣場中間，營火晚會結束了，大夥不是回寢休

息，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自強活動，總之，沒人留在空蕩蕩的廣場中央。營火

將盡未盡，暗紅色的光苟延殘喘著。浩天手拿著自己親手做的活動手冊，一張

張地將它撕下，丟進營火的餘燼。轟!火光瞬間熊熊，像超新星爆炸般放出強光

和高熱，耗盡能量後又恢復死沈沈的暗紅。浩天想著剛才晚會的事....

浩天被拉進廣場時，大夥正瘋狂地跳著營火舞。用眼角餘光尋了尋眾人，

琳正笑著跳著。頗不習慣地牽著小佩的手，浩天正讓自己進入那個氣氛中，不

經然地，他突然感到似乎有個視線焦點落在他身上，他尋著視線找尋焦點的主

人，他到了小辰。目光交會的一剎那，小辰把頭轉向別處。「小辰不知怎麼了!」

浩天心下嘀咕「這次活動她在我小隊上好像不怎麼說話，不像平常活蹦亂跳的小

辰!自己也忙，沒機會找她談談問問!罷了，有空再說吧!」

小佩的手軟軟滑滑溫溫的，有著舒緩人心的味道。小佩的笑容感染了浩天，

浩天終於放鬆自己，在最後的晚宴中跟大夥瘋狂的舞著。

跳舞啊!只要音樂還繼續響著的時候，總之就繼續跳舞啊!而且要跳得格外

好。好得讓人家佩服.....

---- 村上春樹「舞．舞．舞」

浩天仍坐在營火餘燼旁，想著剛才的事，想著慢舞時琳跟學長跳時臉上的神

情。轟!隨著紙片的飛下，營火重複著燃了又燼的呼息。一個人悄悄地來到浩天的

身邊坐下。是小辰。

「學長，一個人坐在這幹嘛啊?」

「沒!燒燒紙錢以寄晚會在天之靈!」一個不怎麼高明的玩笑

兩人沈默了好一陣子。

「對了!這次活動妳好像不怎麼活潑喔!不像妳喔!」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單純的沒話說!」

「是喔!真的是這樣嗎?」浩天瞇著眼看著小辰

小辰默默，兩人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浩天嘆了一口氣，耳際突然響起：「不要

老是嘆氣嘛!學長!常嘆氣的人會老喔!」小佩每在他嘆氣時說的。

「這次活動中有沒學到什麼啊?」

「還好啦!上課時老師說得有時候不是很能體會!不過，這次活動倒是讓我見識

了學長的另一面喔!」

「喔?怎麼說?」浩天興味盎然地看著小辰

「見到學長嚴肅的一面啊!學長當值星的時候好兇喔!不像寒訓時那個笑容滿面

的學長。」

「是喔!可是我一卸下值星帶，恢復小隊長的身份時，不是又笑容可掬了嗎?」

「可是當值星時兇巴巴的印象比較強烈嘛!人家被你嚇到了說!」小辰一副理直

氣壯的說。

「呵!好吧!算我錯!那這次活動玩得還好吧!除了被我嚇到外!」

「本來是有點無聊，上課老師說的不是很懂，你又不太理我，只照顧那個女中

的學妹。不過後來的迎新晚會，大地活動，夜抓貓頭鷹還蠻好玩的，活動組的學長

都好爆笑喔!尤其是那個胖胖的建成學長，稀奇古怪的點子一堆。宗智學長也很好

笑，好像你們輔導員都很厲害，很會搞笑說!」

浩天不語，腦中浮起牽著琳的手，跟琳跳舞的學長，那個"風趣"的輔導員宗智

學長。

「晚了!去睡吧!」浩天緩緩地說。

「喔!那學長呢?」

「我喔!繼續燒我的紙錢啊!」

小辰離去後，浩天繼續著撕下手冊，投入火堆，轟然燃起又倏地熄滅的無聊動

作。他愣愣地看著那暗紅的熊熊，期待著有什麼東西從中翩然而出似地。不過，餘

燼依然是餘燼，仍舊是緩緩地，不甘心地吐出暗紅而衰弱的火焰。

「結束了!」浩天仰頭對的星茫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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