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天外傳

作者:Er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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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雨的夜晚,空氣特別的清涼。時至午夜,店內沒什麼客人使我得以欣賞

這悠閒。Carfanie,一間別緻的小店。喜歡上這裡的感覺,所以才來這邊打工,

老闆很和氣,有點像「Orange Road」中ABCB的老闆。當初來應徵時抱著姑且一

試的心情,猜我這個大學生大概不會被錄用吧!

 

「為什麼想來這打工呢?」

「因為我很喜歡這家店的感覺,溫馨、別緻。我熱愛咖啡,也好喝酒,所以

想藉著打工的機會學一些!」

「喔?你都喝什麼咖啡?藍山嗎?」老闆問

「不,我喝爪哇!」

「為什麼?藍山不是咖啡中的極品嗎?」老闆笑著問

「是沒錯啦!不過在台灣大概很難買到真的藍山,藍山的代理權被日本人買

斷了。我喜歡爪哇,喜歡它的濃厚的苦味,不加糖不加奶精,我的心情沈澱在杯

底。」

「呵!喝不到藍山嗎?那可不一定!」說著,老闆走進一間小房間,拿出一只

小小的盒子,上面滿滿的日文。取出了咖啡豆,我的眼睛瞪得老大。老闆看到我

的驚詫只是笑笑,繼續他的動作。將豆子取出磨成粉,放進syphon壺煮,煮出的

咖啡液是略黑的金黃色,跟豆子一樣的金黃色。他煮了兩杯,遞了一杯給我。

「喝喝看我的手藝!」

恍惚中的我像受到催眠般地輕輕啜飲一口這所謂「神的飲料」,我的心在咖

啡入口的那一瞬間被老闆征服了。

「能喝到傳說中的藍山,我也不枉此行了,以後大概不會有機會喝得到了!」

「呵!誰說你沒機會,你錄取了!」

 

 

看了看窗外的雨,我笑了,回憶自己錄取的經過,也挺好玩的。老闆姓周,

咖啡店是他的副業,白天的他是一間大公司的董事長。我都叫他周大哥,「別叫

我大哥,我不做大哥已經很久了!」。不過,我仍是叫它周大哥。也許是他親和

的個性,連帶的整家店都很溫馨,價格又不貴,附近的學生很喜歡來這坐坐,我

和小傑就是這樣認識的。

 

窗外的雨變大了,壓抑自己抽煙的衝動,我煮了杯爪哇給自己喝。突然,滂

沱大雨中衝進一個溼淋淋的水人,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小傑。


 

全身溼淋淋的小傑走進了店裡,看了看我卻不發一言。「大概出事了!」我

心想,小傑鮮少一個人來店裡的。

「Ery!給我一杯酒,越烈越好,我想醉!」

「怎麼了,看你一副失魂若魄的,先坐下來,有事慢慢說。鈺琦怎麼沒跟

你一起來!」

「她要去英國了!」小傑頹喪地坐下

「怎麼好端端地跑去英國了呢?是去留學還是遊學啊?還回不回台灣!」

「不清楚!好像是遊學吧!當時我一聽到她要出國的消息,整個人都傻了,

我以為她要躲我,我以為她永遠不回來了!」

「是嘛!遊學也不過一個暑假而已,看你緊張的跟什麼似的。兩人靜一段時

間也好。調杯深水炸彈給你喝!」

小傑靜靜地看著窗外,濡溼的髮貼著臉頰,水滴和著窗外的雨無言地低下。

我也不說什麼,自顧自地調著酒。深水炸彈調製容易,將生啤酒杯裝生啤酒至八

分滿,另以3oz的小酒杯裝Rum151至八分滿即可。喝時將Rum151連杯子一起丟入

生啤酒內,杯沈入底而大量的氣泡隨之昇起,故得深水炸彈之名。

「喏!你的深水炸彈!把你的腦子好好炸一炸吧!看看可不可以清醒點。」

小傑將Rum151丟入,隨即舉杯仰頭狂飲,透明的酒液從嘴角滑下,我有些心

疼。

「喟!這不是B52,不用一飲而盡啦!慢慢喝!看吧!嗆到了吧!Rum151耶,75.5%

的酒精濃度,你當你自己是神啊!」

小傑難過地咳著,500cc的酒在方才一飲中已去了一半。好不容易止了咳,我

拿了紙巾給他擦擦嘴。「下班後,陪我去看看海吧!」

「好吧!反正你這樣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等我收拾好東西我們就走吧。

周大哥說非假日沒什麼客人時,我可以提早打烊。唉,周大哥不知跑那去了,如

果他在店裡可以請他跟你聊聊。感情事他看得多,總會有些意見值得你參考。」

我嘴邊呶呶的說著,一邊收著吧台。小傑似乎沒聽見我說的,眼兒看著窗外

,一會兒又看著我收拾,卻又不似在看,只是把頭對著我,視線的焦點不在我身

上。收拾完東西,我帶了瓶vodka,斜斜細雨中,我們騎向海邊。

小雨中的晚風浸著清涼,好不舒服。我不自覺得加快了速度,原以為心情不

好的小傑會在雨中馳騁著,他卻只是緊緊地跟在我的後面,沒有超前的意思。

到了海邊,雨後的海岸人煙稀少,呵!像我們這樣瘋的大概不多吧!我們坐在

堤岸上,久久沒說一句話,享受海濤聲中的平靜。我點了根煙,遞了一支給他...

「嗯!要不要一支?」

「不!謝了!」小傑說著。

我也沒說什麼,自顧自地點起了煙。「呵!海邊風這麼大,前幾天買的防風打

火機總算派上了用場。」

小傑仍是不發一語。

「Hey!Man!Cheer up!這不像我之前認識的小傑喔!」

「喔!那你所認識的我該是怎麼樣子呢?」

「說實在,你有點變了,也不是變,該說失憶後跟失憶前有些不一樣。」

「是嗎,我以為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呵!測試一下就知了!我是誰?」

「Ery!楓兒!小愚!寶寶!阿寬!我有沒漏什麼?」

「呵!沒!你把我所有的暱稱全說了,所以不是記憶還沒恢復,只是和以前有

點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說不上來。我只知道以前的你看得開,有點玩世不恭,會讓人誤會是個花

花公子。那時候的你,感情對你來說與其說是一種必需,倒不如說是一種陪襯。

「我倒不知我以前這麼可惡,你以前一定對我不敢恭維吧!」小傑半開玩笑

地說著。

「不會啦!別忘了,我跟你做朋友時你可是失憶前的樣子。我喜歡你的率性,

以及率性下的體貼。其實你的心底挺善良的,過去是,現在也是。只是,以前的

你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現在?我真的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

「喝口酒吧!」我遞了vodka給他。

沒有杯子,我和小傑輪流將酒瓶騰空就口飲著,又是一陣無言。

「我跟Sandy說了!分手的事!」

「嗯,我知道。」

「咦!你怎麼會知道!」

「Sandy跟我說了,她下了班就來我這,眼睛紅紅的,我一看他就知你終於下

了決定。她一進來也是同你一樣跟我要酒,不過我沒給她喝,她有時挺衝動的。

她也沒跟我多說什麼,大概是看我忙,不好開口,坐沒多久就走了。」

「她還好吧!」

「嗯,情緒有點不穩。正好我明天休假,我約了她看電影。」

........

「你對她還有些不捨吧!」

「嗯,說實在我很不想承認。在放棄她後我有很深的失落感,一時之間,我不

知道我愛的到底是鈺琦還是Sandy。說了分手之後我馬上就奔到鈺琦住處,我想抓

住些什麼。當鈺琦跟我說她出國時,我直覺地想到我遭到報應了。」

「以前我有一個朋友跟你的情形很像,他也是遊走兩三個女孩之間,待的最後

他知道他真正愛的是誰,女孩已離他而去。那一夜,我們也是在這樣的天氣到海邊

喝酒。那時我們沒什麼錢,只喝得起煙酒公賣局的烏梅酒。酒汁拙劣後勁強,不怎

麼好喝卻也喝得很高興。我不喜歡灌酒,酒對我來說是一種消遣而不消愁的工具。

那一夜我卻陪著他一人灌掉一瓶烏梅酒。這班上以車速著名的我倆,曾創下台南至

高雄35分鐘的記錄,那天從海邊回去時時速卻不到20,還險些相撞,我們倆相視大

笑,以為再好的友情也不過如此。唉!其實你現在還不算太晚,鈺琦只是出國一個

暑假而已,你還有機會,剛好趁這一段時間好好想一想。若想通了,我相信她一定

會回到你身邊的。」

「嗯!若是這樣就好了。喔!對了,你那個朋友後來怎麼樣?」

「沒怎麼樣,我跟他吵翻了,為了一個女人。算了,我不想提了,友情其實也

挺脆弱的,啵一聲像泡沫般破裂。人情是這樣的,好聚好散,中間的過程值得回味

也就夠了,友情是這樣,愛情也是。」

「這就是你到現在保持單身的原因?」

「那倒不是,原本是為了等待一位出國的女孩,答應了她回國時戒煙。她一直

沒回來,我煙也沒戒掉,也許哪天我下定決心戒了煙,她就回來了也不一定。過了

這些年單身日子,倒也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日子,想幹嘛就幹嘛,沒什麼牽掛

!原本我也是一個率性而為的人!」

小傑嘆了一口氣,復又說道「總之,今天謝謝你了!」

「別這麼說,朋友嘛!我也樂於分享別人的心事。心事若沉澱在心底,可別想

說它會發酵釀成好酒,它會發霉的。哪天,心情若是不好盡管跟我說,別一人悶在

心底。」

「謝了,Sandy那邊就麻煩你了。」

「呵!不用你說我也知道,Sandy也是我的朋友啊!」

道了聲晚安,我們各自駛向歸途。雨仍細細地飄著,和風仍絮絮地吹著,星子

則隱藏在烏雲之後...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昨夜似乎做了個好夢,起床時臉上還掛著笑意,

但努力回想自己做了什麼夢,卻只依稀記得些片斷,拚湊不出故事的全貌。罷了

,不過是夢而已。

梳洗過後,給自己弄個咖啡跟法式三明治,時間在恍惚的早餐中飛快的度過

,轉眼間就要到了我跟Sandy約定的時間。「發呆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哪!」我

嘆了一口氣。穿上淺灰色針織緊身短袖T恤,露肚臍的,搭配Levi's501墨綠色低

腰緊身牛仔褲,噴了點香水,我跨上FZR出發了。

到了她家樓下,9:20,比約定的時間早了10分鐘,卻也不上去,逕自在樓下

等著。想起以前有位朋友說的:「男生早到是一種禮貌,女生遲到是一種義務。」

不禁莞爾一笑。閒著沒事,我點了一根煙,努力的回想著昨晚的夢。「這麼好的夢

沒記起來實在太可惜了。」我說。

9:30一到,Sandy很準時的出現,她一向準時。Sandy穿著無袖淺黃色緊身上

衣,配著白色合身的小喇吧褲,似乎擦著Poison的香水。她仍是那樣地明豔動人,

臉上卻沒什麼神采,身著暗色系服裝的我,卻比她要來的容光喚發多了。「走吧!

」我說,她默默地坐上了車。

一路上,Sandy都沒說什麼。我配合她的心情,加快了機車的速度,她輕輕摟

著我的腰,享受著風的吹拂。到了電影院,我買了兩張「魔法公主」的票。「要不

要買點吃的東西?」我問,她搖搖頭,我們就這樣進了電影院。

宮騏浚真不是蓋的,人物的跑跳等動作相當寫實,而劇中的女主角正是我喜

歡的典型,小頭短髮、有身材、有個性。劇情探討的是人類與自然的共生性,Sandy

似乎相當聚精會神的看著,看到激動處還會握住我的手。說實在,我不覺得它有那

麼動人,當然,電影本身是好看的,但似乎沒動人到會有肌膚接觸的地步。我嘆了

一口氣。

 

 

電影散場後,Sandy似乎平靜許多。

「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問,她則搖搖頭。

「不然,我們去吃海之冰如何?」

她微微地笑了笑「呵!七倍嗎?」

「哈!妳吃得下我就奉陪到底.....是嘛!要笑嘛!掛著笑容的妳最迷人喔!」

她坐上了我的車,「那就走吧!」

「要不要騎?不很難的!」

「你不怕我把你的寶貝車摔爛喔?」

「呵!只要人沒事就好,放心,要是發生什麼事,我會抱著妳跳車!」

Sandy坐上前坐「怎麼騎?」

「左腳是打檔,右腳是後剎,左手是離合器,右手是前剎。左腳下踩是回檔,

上勾是加檔。FZR是國際檔,空檔在一二檔的中間....」我簡單教了起步,換檔的要

抉,然後讓她一個人試試看。Sandy學得蠻快的,不一會就有模有樣了。

「我說嘛!不難的!」我跨上後坐「走吧,知道路吧!」

「嗯!」Sandy小心翼翼地發動車子,朝海之冰出發。剛開始,她騎得不快,還

在適應換檔的時機跟剎車的靈敏度,不過,這只是剛開始,一適應後,她就變了個

人似地猛飆車。

「喟!妳這樣騎,萬一出事即使我抱妳跳下來我們也會摔傷的喔!」我開著玩笑

「呵!怕了嗎?我是沒差啦!反正腳都跛了!」

「開玩笑!這樣會怕?!有一次我給人載,在山路中以時速90穿梭,那才叫真的

可怕咧!還有,妳的腳又不是不會好,別這樣說!」

她不置可否,似乎要跟我挑戰似地加快了速度,我看著儀表板上的指針逐漸往

上揚,70、80、90!「喟!姑奶奶,算我怕了行不行,摔車人沒事就算了,可是修車

很貴耶!FZR的零件貴的離譜,我修不起啦!

「呵!怕了吧!」她滿意地笑了笑,又把時速恢復70~60之間。在她這樣「狂駛」

下,我們不一會兒就到了有名的海之冰。下了車,她噓了一口氣,似乎好好地發洩

了一下。

「我終於知道你們男生為什麼喜歡騎這種車了,除了載美眉給美眉抱外,飆起

來還真有快感咧!」

「摔車付錢修車時也很有『快感』哩!」我心有餘悸地說。

我們倆相視大笑。

 

 

在一陣簡短的討論後,我們相當"理性"地點了兩倍的海之冰。

「好久沒跟你一起出來了耶!」

「是啊!認識也一年多了,我從Sport離職轉到Carfanie後,我們頂多在店裡聊

聊,也很少出去。到Carfanie後,就一直沒機會去Sport聽妳唱歌了,有點懷念。」

「不用懷念啦!想聽就唱給你聽咩,現在想聽我唱歌的人已經不多了!」

我不至可否。「待會想去哪?」我問

「既然都來到這邊了,去看看海如何?」

看海?呵!怎麼大家心情不好都喜歡看海?!

「這時候去會晒黑咧!」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我是為妳著想耶!現在已經夠黑了,再晒,小心嫁不出去!」話才一出口我就

自覺失言。Sandy好不容易揮復的明朗又出現陰霾。

「好啊!」我趕快轉移話題「不過,這一段路我騎就好了!」我補充說道。

「呵!不知道當初誰提議教我騎的喔?」Sandy調侃地說,似乎忘了剛才的話。

「你就體諒老人家我心臟不好,禁不起嚇嘛!」

 

 

最後還是Sandy載我,她似乎愛上騎這車了。我們來到S大附近的海邊,下了車

,我們步行經過所謂「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堤防。通過長長地,從海岸向海中央延

伸的防波堤,我們靠著短碑面海而坐,我點起了煙。

「也給我一支吧!」

我沒說什麼,遞了一支給她,幫她點了煙。

「你抽涼煙喔?很少男生抽涼煙耶!」她吸了一口後說

「是啊!有誰規定男生不可以抽涼煙的?」

「你還是那樣我行我素,特立獨行。」

「倒也不是!我的原則是:只要我不妨害到別人的自由,我就不管別人怎麼想!

這絕非特立獨行。中國人受儒家的道德約束太甚了,我不是說道德這東西不好,也

非反傳統,只是,傳統這東西有很多時代背景,並不一定適合現代。傳統儒家太壓

抑個人,我們被教導要中庸,要跟別人一樣,不一樣就是不好的,這其實很多是違

背人性的,我只是勇於表現我自己,不做作的自己。我並非極端的個人主義,我也

尊重別人的自由,剛才我也說過我的原則了。太在意別人的指指點點會活得很不自

由,很不快樂。」

「所以你不介意我抽煙,甚至還幫我點煙?」

「誰規定女生不能抽煙?就拿愛情來說,誰規定一定要男人追女人?誰規定女人

一定要保持處女之身到結婚?就拿我來說,我已經不是處男了,我憑什麼要求我的女

友、甚至我未來的另一半是處女?」

「很少看你一次說這麼多話的。」

「呵!真是失禮了,我是言多了。」

 

 

我們倆又靜靜地坐在那。看著海,聽著海的澎湃,聞著那帶點鹹味的海風。看

著遠方小小的船支緩緩地移動著,看著遠方小小的蝴蝶向這飛來。蝴蝶?我詫異地

再確定一下,沒錯,是蝴蝶。看到蝴蝶的Sandy好像想起什麼似地「Ery!我想看看

山。」

「嗯!好啊,這容易,請妳坐直好身子,頭向後轉180度,妳就可以看到山了。

「不是啦!不是這種矮矮的山啦!再說人的頭怎麼可能轉180度?脖子會扭到耶!」

「開個玩笑咩?妳要看怎樣的山啊?垃圾山蠻高的!要不然就中山,近得很!」

「你還跟我玩啊!我想看那種高聳入雲的山,例如玉山之類的。」

「那麼去南橫的啞口吧!那山高得很!」

「那就去吧!」Sandy不疑有它地說!

「天啊!妳真的要去啊?從這邊那很遠耶!」我嚇到了!

「怎麼?你怕遠啊!怕遠就不去了!」Sandy想用激將法,明知是計,我還是栽進

去了。

「怎麼會!妳不怕坐車累我就不怕騎車遠。只是,來回要相當久的時間,可能

到那邊已經傍晚了,趕不及回來。」我仍不放棄最後一絲抵抗。

「那就在那邊過一夜算了,陪美女住一夜不好嗎?」

「好!很好,我怎敢說不好咧!算我被妳打敗了,什麼時候妳變得這麼豪邁呀!」

「跟你學的啊!明師出高徒嘛!」

「好好!是我的錯,誤人子弟。那待會我騎吧,我表演一手刺激的給妳看。」

 

 

我們快步地走向停車場,海濤在我們身後繼續澎湃著。

「坐好喔!抱緊我,小心!」

我將引擎催到8000轉,離合器瞬間放出去。Sandy驚叫一聲,FZR前輪舉起揚長

而去。


 

南橫畢竟有點遠,騎機車來回有點累,再說我們也沒準備禦寒的衣物,所以決

定先回我住處換車,順便帶個外套。

「冰箱有飲料,請隨意。」我說。

「哇!你這邊簡直是個小吧台嘛!」Sandy語帶驚奇地說

說起我住的地方,什麼東西沒有,就是酒特別多。高高的立式無背仿原木木架

上,擺了一整排的酒。兩瓶wiskey,其中一瓶是chivas21年、兩瓶葡萄酒,分別是

法國波爾多1989年份AOC級葡萄酒及無年份佐餐酒、一瓶瑞典absolute的vodka、一

瓶金門陳高、另有大大小小十多瓶的調酒用基酒。木架的第二排放的是咖啡與花茶,

一具電子式咖啡壺、一具syphon咖啡壺、一具摩卡壺、一具express機、兩罐咖啡豆

、電動式與手搖式磨豆機各一、五只各式咖啡杯、三只英式花茶杯、一只玻璃茶壺。

第三排是些電器,如:可烤蛋糕的烤箱、開飲機、微波爐、小冰箱。小冰箱內又有各

式啤酒、水果甜酒、冰咖啡、依莎貝爾花茶.....

 

Sandy懷疑地看了我一眼「你真的是學生嗎?」

「好吧!告實妳實話吧!我爸是中情局副局長,我一方面是學生,一方面則是政

府派駐大學的情報員。」我煞有其事的說。

「真的?」不可置信的Sandy瞪大了眼睛

「假的!呵,妳怎麼這麼好騙啊!」我笑翻了

「不是嘛!看你的房間,怎麼說也不像一個正常大學生該有的房間啊!」

「誰規定大學生的房間要長什麼樣子?」「我不過是衣食家裡供應,我自己打工

賺的錢供我買奢侈品而已。」

「呵!那你的成績一定不怎麼好喔?!」

「ㄜ!這個......確實不怎麼樣。下學期決心要拚了,大三了,可不能再混了。

不過,我好像每學期都這麼說.....不說這了」我遞了一件外套給她,自己則帶了件

連身風衣,從架上拿起一罐橫放的葡萄酒。「走吧!咱們出發吧!」

 

 

來到停車場,Sandy四處張望猜那一輛是我的車,我則在一輛白色吉普車前停下

來。

「哇!這輛是你的車喔!我一直以為你開的會是紅色的帥帥跑車咧!」

「呵!拜託!我哪來的錢啊!這一輛是二手的,還在分期付款中,供我遠地旅行跟

放假回家用。因為吉普車較短,停車較方便,又剛好我朋友有車要脫手,所以我就用

較便宜的價格跟他買了。說實在,平常也沒什麼開,心情好的時候才一個人開出去遛

達。雖然是吉普車,但裡面設計像轎車,蠻舒適的,坐位寬敞,又是自排的,開起來

蠻舒服的。」「上車吧!咱們走吧!」

 

 

南橫未到寶萊之前的風景沒什麼特殊的,所以我加快了車的速度。太陽高掛,

照在白色車身上閃閃發光。我放著輕音樂,專心地開著車。

「我突然發現我對你所知不多耶!」Sandy在一陣平靜後突然開口

「呵!要怎麼定義所知叫多?」

「像我覺得我的個性都被你摸透了,許多事我會怎麼做你好像都猜得到,心事

也瞞不了你。有時候會覺得,你甚至比小傑了解我。但你卻似個謎,乍看之下你很好

相處,但其實卻會發現很難介入你的內心世界。」

「有時候,朋友會比情人更了解妳喔!」

「已經不再是情人。」Sandy有點難過地低著頭說。

「Hey!看開點!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還是朋友不是嗎?若妳喜歡的是他的個性

而非長相,不是情侶當朋友一樣可以分享他的喜怒哀樂啊?對於感情,妳該是個容易

復原的人,不要一直讓自己往泥淖裡鑽喔!」

「只是,誰還會要一個跛腳的女孩?」

我將車停在路旁,轉頭看著她的眼睛。

「聽我說,Sandy,人的美麗不是只有外表喔,它還是一種由內散發的氣質。什

麼時候的妳最美呢?在妳最有自信,盡情的歌唱的時候,小傑不也是因這樣才愛上妳

嗎?自己都討厭自己了,要別人怎麼喜歡妳呢?再說,妳的腳也不是很跛,不細看還看

不出來,妳一直在意這事,妳的眼神等於在告訴別人:『看!我身上有跟別人不一樣

的地方,我很討厭那地方跟別人不一樣喔。』不去在意它,事情就沒妳想得那麼嚴重

。另外,我不認為妳的腳治不好,至少現在還來得及,這樣吧!我認識一個骨科醫師

,是我爸的朋友,醫術還不錯,明天下午帶妳去看看吧!」

Sandy沉默了一下「嗯!謝謝你!」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又開車上路。

 

 

車子要到寶萊之前,得經過一座河床上的便橋。那是因為原本連外的寶萊橋在

前一年前的颱風後,被山洪沖的橋墩傾斜約15度,經判定無法修復,在新的橋未完成

之前,就在河床這撘了個便橋。

「Sandy,妳有沒看到右方的那座危橋!」

Sandy的視線隨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哇!橋墩怎麼傾斜成這樣子。」

「告訴妳喔!一年前的颱風剛過,那時橋的兩端還沒封起來,我和我一個朋友曾

在橋最傾斜的地方照過像耶!」

「天啊!你們瘋了喔!」

「是瘋了,全班像我們這麼瘋的大概沒有了,騎機車啞口一日遊。那時颱風剛

過,我們是來牧心的。全程,我們在每一個斷橋,路面滑落山谷的地方各照一張相,

我們以輪子,以俠氣與醉狂征服颱風後的滿目瘡痍。行經寶萊時,看到這橋可愛的

傾斜,我們望了望對方,不約而同地跑到橋到最傾斜處。我先跑到的,所以我就先照

啦!照像機從遠端照過來,含蓋橋面與橋墩,人就變得小小的,說實在也看不出誰是

誰。但我們不管,各自照了一張相。」「唉!回想起來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我們現在

還是好朋友,不過已經沒有那種瘋勁。回首前程時,總是覺得自己老了。」

「這麼年輕就說老了,那我怎麼辦,我還比你大呢!」

「呵!不過是大個兩歲而已,好了不起喔!」我笑著

「對了,你介意女孩的年齡比你大嗎?」

「呵!我沒說過嗎?我的範圍是正負五歲,所以,妳還有希望啦!」

Sandy搥了我一下「喟!東西可以亂吃,玩笑可不行亂開喔!」

「是,是!我不該佔妳便宜。」

 

 

我們在寶萊加油站加了油,小小的休息一下,再往後200公里可是沒有加油站

的。接著,我們朝玉山國家公園出發。我把車調至四輪驅動,再來就是許多迴旋的

山路了,吉普車在這時充份表現它的性能,即使是急轉彎仍是駛得平穩。我心下感

謝友人將車保養的很好,一點也沒有二手車的感覺。

「對了!我剛剛問的你還沒回答我,你是故意岔題的喔!」

「什麼?妳剛問什麼?」我還在裝傻

「就是有關你的個性的事啊!」

「我喔!沒什麼好說的,改天私下再告訴妳吧!」

「咦?現在不就是私下了!」Sandy一臉懷疑

「不呢!現在可是有很多人在看著!」

「哪來的人啊?我怎麼沒看到有什麼人?我快被你搞迷糊了啦!」

「呵!在妳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人看著我們呢!」我輕鬆地說,笑得很詭異。

 

 

不久,我們來到了玉山國家公園的入口處。

「下去照張相吧!」

這裡開始有點冷了。我披上了灰色的風衣,Sandy則穿上我為她準備的藍色棉

質外衣,像海水深處般地深藍。我滿意地點點頭,這外套果然蠻適合她的。我在不

遠處看到了一個外國遊客,我開口詢問他可否幫我們照張像。

「Would you please take pictures for us?」說實在,我的英文有點破,我

耽心他不知聽得懂聽不懂?

「好啊!你們要在哪裡照呢?」他以流利的中文回答著時令我嚇了老大一跳。

「你會說中文啊!真棒!Ery!我們就坐這照如何?」Sandy高興地說。

我們坐在花圃邊的石檯上,背後的石牌則寫著「玉山國家公園」等大字。Sandy

一手輕握我的手,另一手則撥弄著頭髮。這時候的我卻陷入了窘境,因為我不知沒被

握住的另一手該放哪?在猶豫手的正確位置時,相機的快門已經在「1、2、3」聲中按

下。完了完了,相片洗出來我一定很呆。

「嗯!照完了,相機還你們。先生,這是你的女朋友嗎?長得很漂亮喔!」

「呵!謝謝你!」接過相機,Sandy大方的說,我則還在想我呆不呆的事。

 

 

照完相,我們又上路了。路上,雙方很有默契地沒有對方才的「誤會」談論什

麼。我們仍是那樣,我專心的開車,她專心地看著窗外。到了天池,我把車停下。

「這邊上去就是天池,旅遊手冊上拍得好大好漂亮,其實不過是個小池塘罷了

。不過風景還不錯看。」

「那我們就上去吧!」

「我看還是不要比較好!上去要爬一段頗陡的樓梯,這對妳的病情有礙。」

「不管啦!好不容易來到這了,人家想上去看看。」

我看著耍賴中的Sandy笑著,摸摸她的頭說「別孩子氣了,下次我再帶妳來吧!」

「好吧!一定喔!不能食言喔!」

「一定,只要我們還是朋友,我隨時可以帶妳來。」

聽到這,Sandy突然又沈默了,我不理她,繼續開我的車。


 

我們就這樣一直沈默到大關山,Sandy似乎不再陷入憂鬱的湖裡,但卻掉入另

一種情緒。

「看,那片山壁,光滑如鏡、無任何植物攀附其上的山壁。看右上方那有一小

小細細的線一直連上山頂,那是路喔,通往我們要去的地方----啞口。每次我到這

看著那壯闊的山壁,心情就跟著壯闊起來。在這邊,看雲不用向上看,只要平視就

行了,不是像天的盡頭那樣遙遠的前方喔,而是可以摸得到、嗅得到的前方喔!」

說了半天,我像是在自言自語般,Sandy只回了個短短的「嗯」。唉!我又嘆了

一口氣,難道真是「啞口」無言嗎?

「天色不晚了,高山裡的夜來得較早。要去啞口看看還是先找住宿的地方。」

我問道。

「先找住的地方吧!」Sandy頓了一會兒又說「剛在梅蘭那好像看到不錯的小木

屋。」

「呵!會累了哦?梅蘭那,好,我們這就折回去。」

 

 

梅蘭離大關山也沒多遠,加上下坡路我一向少踩剎車,我們不一會就到了一處

看似小木屋出租的地方。「嗯!梅蘭山莊」我看了看招牌。確實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佔地不大小木屋間卻不顯得擁擠。「看來!妳剛專心看著窗戶外倒也沒白專心嘛!

」我調侃著說,Sandy紅著臉率先進去。當我才正要緩緩進入接待處時,耳聽到Sandy

「啊!」地叫了一聲,我怕Sandy發生什麼事,趕緊隨著進入,進去後我也是「啊!」

的一聲。

 

 

原來,坐在服務檯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大哥。

「周...周大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一向冷靜的我竟有點支吾

「別那麼訝異!看你嘴巴張著大的跟什麼似地?你該不會以為我公司倒了,躲到

這來了吧!安啦!就是公司倒了,有你在Carfanie我也是衣食不愁啦!呵,說實在,這

跟Carfanie一樣,也是我的『副業』之一。」

「之一喔?那還有什麼其它副業,該不會是酒家舞廳之類的吧?」Sandy有點沒大

沒小的問,我看了Sandy一眼,她卻跟我吐吐舌頭。

「酒家沒有啦,民歌西餐廳倒是有一間,不過只是股東而已,呵!咱們Sandy小姐

願不願意來這駐唱呢?」周大哥豪爽地笑了笑

「咦!周大哥你怎麼知道我會唱歌啊?」Sandy好奇地問

「哈,還不是Ery。雖然只見過妳幾次面,只知妳是Ery的朋友,但Ery常跟我說

你唱歌多好多好,所以我們不用認識就知道妳唱歌好了啊!」

「周大哥,你好久沒來店裡原來是在這,正奇怪你怎麼這麼久沒回店裡,說是

放心我也不能放心這麼久啊?」我說著

「我是真的很放心將店裡的一切教給你打點。公司內我也有兩個得力助手,所

以幾天不去也不會影響公司的運作;Carfanie有你,我也很放心,而這邊剛好缺人,

所以我就來看看啦!反正剛好也想來戶外散散心,聽聽山的聲音。倒是你們,你們怎

麼會來這啊?」

「沒有,Sandy心情不好,所以我陪她逛逛。」我回頭看看Sandy,她臉上卻有

不豫之色。

「我們的小姐不高興了喔!Ery你不會撫人家啊?還要我教?」

聽到這話,我只是愣在那。

周大哥鑒貌辨色,趕緊說道:「我看你們先將行裡安頓好,小小休息一下好了。

要兩間單人房還是一間雙人小木屋?」

「雙人小木屋。」Sandy搶著說,既然她先說了,我也不好說什麼,她有時蠻

重面子的。

 

 

周大哥領著我們去一間小屋,屋內的陳設簡單素淨。確實,來到這樣的大自然

,就該好好地品嘗它,住在簡單的小木屋裡,晚上看看星星,早晨聽聽蟲鳴。來到

這還關在房間內看著電視有什麼意思?

「嗯!這一間給你們住吧!這裡的view最好,遠方是峭壁,早晨的第一道陽光就

是從那射向這的。晚上開著窗,還可以從陣陣涼風中聽到山下的涓涓細流。」周大

哥把鑰匙交給Sandy。

「晚上你們若閒著沒事,可以跟老人家我泡泡茶,聊聊天。我有上好的鐵觀音

喔!」

「嗯!一定。」我回道。

「喔,對了,你們還沒吃吧,待會咱們就一起吃吧,我親手做的,不是什麼豐

盛的菜,是素齋,不介意吧!」周大哥說完,沒等我們說什麼就走了。

 

 

說實在,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我們也沒什麼行裡。我跟Sandy輪流進去盥洗

室簡單地梳洗了一下。洗完臉,我對著鏡中的自己苦笑了一笑,不知怎麼,我想起

了小傑,輕輕地嘆了一下。從盥洗室出來,卻見Sandy曲膝坐在床上,背著我向床

邊的窗外望著遠方高山間的夕陽。

「周大哥人不錯!」Sandy仍是背著我說。

「是啊,他教我不少事,除了咖啡、茶、調酒外,更有許多對人生的看法。說

來,他對我是亦師亦友,我很敬重他。」

Sandy不置可否仍是靜靜地坐在窗前。風從窗戶外陣陣的吹進,我看著她的髮絲

長長地飄啊飄地!

 

 

「喟!兩位,吃飯了!」周大哥的呼喚打破了我們的沉默,Sandy聞聲後緩緩地

走入飯廳,我則先折回車內拿個東西。

「來,來!清粥小菜不成敬意,你們就將就地吃吧!」周大哥招乎著我們用餐。

我起出剛去車內拿出的酒「剛好我有帶佐餐酒,對了,周大哥,你們這有沒冰

塊啊?」

「冰塊是沒有,不過這的山泉可是比冰塊還冰耶!」周大哥取了酒去,到廚房汲

了一桶山泉,將酒泡在水裡。

「吃吃我種的高麗菜吧!呵,疏於照顧,可能不是很好吃,這不正是『種菜關山

下,草盛菜苗稀』嗎?」

我看著周大哥準備的菜,炒高麗菜、炒溪蝦、涼拌蘆荀、荀湯。我看Sandy一直

沒什麼動靜,便夾了些菜給菜給她。「咦?不是素齋嗎?」

「喔,怕你們吃不習慣,所以多炒了個溪蝦,怎樣?還可以吧!」

「嗯,清清淡淡的,還不錯吃。周大哥,我突然發現你的生活過得還蠻愜意的

嘛!」

「還好啦!我以前不是這樣子的。Ery你也知道我是出身在一個頗有名望的家族

裡,家境富裕的代價就是少了自主的權利,所以說,18歲之前我的生命可以說不是

我自己的。」

「後來呢?」我問

「上了大學,遇到一個好友。他改變我很多。我們都喜歡爬山,喜歡喝鐵觀音

。那時放假,我們常帶個帳蓬四處遊山玩水,呵,台灣的山都快被我們走遍了。」

「那你那位朋友呢?現在還有連絡嗎?」我又問

「沒,他死了,在一次山難中。」周大哥平淡地說。

「真抱歉,我不知道....」我連忙道

「沒關係,都已經十年前的事了。一年之間,我常會來這住個幾天,算是悼念

故人吧!他就是死在這山下。其實這座山我們已不是第一次攀爬了,那時,他情緒

有點不穩,不慎失足吊在半空中,僅一根繩子跟我維繫著。為了不想拖累我,他丟

下一句『做你自己吧!』就割斷繩子摔了下去。說實在,我倒寧願當時跟他一起死

。」「啊!不說這個了,快吃吧,菜都涼了。」

 

 

草草結束了這頓飯,周大哥拿出已被泉水冰過的酒,為我斟了一杯,為Sandy

斟了一杯,也為自己斟了一杯。「敬什麼呢?就敬巧遇吧!」隨著清脆的「鏗!」一

聲,三人個自乾了。

「周大哥,談談你吧?我對你的背景很好奇耶!」Sandy總算開口了,不過令我

有點.....不知該說她是直性子好,還是沒有神經。

周大哥看到我臉上有些為難的神色,笑笑說:「Ery,你別耽心,她這樣直爽

的個性我喜歡。」

「對嘛!人家周大哥才不像你這樣小器巴拉、陰氣森森地,什麼事盡往肚子裡

藏。」Sandy逮到機會損我一句,我愣在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好啦!Sandy妳就別欺實我們家Ery了,我說吧!說起我家,有點復雜。我有兩

個奶奶。」

「兩個奶奶,外婆有算進去嗎?」Sandy好奇的問

「沒,就是我爺爺娶兩個老婆,而且她們還是姊妹,姊姊做大,妹做小。從小

我就大阿媽、小阿媽的叫。我父親排行第二,是小阿媽生的,但不幸的很,我是長

孫。」

「有差嗎?長孫不是比較好?」Sandy又問

「因為我父親不是嫡長子,所以我比大伯的兒子早生就是不對,可以說我是在

不被祝褔與敵意中生下來的。很難相信吧,現在的台灣還有這種事。不過它卻是真

真切切地發生在我身上。」周大哥停下,飲了一口酒後復又說:「小時候,常被小

我三個月的堂弟欺負,被欺負可是沒得申訴的,說了只是討頓罵而已,什麼『做哥

哥的要讓弟弟』。那時,我是相當沒地位的。上了小學,考上資優班,我們家族才

開始注意到我的存在,那時我體認到唯有學業可以讓我受家人尊重。之後,我的生

活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明星國中、明星高中、明星大學、赴美攻讀博士,我就是這

樣過來的。」

「哇!這樣的日子不會很無趣嗎?」Sandy問

「是有點。在大學,我認識了一個好友,他帶我走出家庭的陰影,他教我認識

自己,他教我享受人生。那時,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活著可以這麼輕鬆。而最後

,他也讓我認識了死亡。」

「真是令人遺憾,她一定是個很不錯的女孩。」Sandy惋惜地說

「咦!妳怎麼知道她是女的,我刻意不說的妳還是猜到了。」周大哥一臉驚奇

「沒啊,看你的神情不像是想念男性的感覺,你的眼神好溫柔。」Sandy回道

。我突然發現Sandy的心思比我想像的要細膩許多。也許,不是她不認識我,而是

我不夠了解她。

「嗯!真是不簡單,沒錯,是個好女孩。我一直認為,其實是我害她摔死的。

她死後,我好像突然蒼老了十幾歲。我一直在想她所說的『做我自己』。後來,我

認清自己要的是什麼,大學畢業後我便到美國攻讀博士,三年後便回台灣接掌家族

企業。」

「你會恨你的家人嗎?」Sandy問

「以前會,甚至可以說那是我升上大學的原動力。我一直很想在爺爺死後,舉

行葬禮時對著棺木好好的辱罵一頓,讓所有的人沒面子。是她教我不要沉溺在負面

的情緒中,不但自己不快樂,而且會讓人不敢親近。我終於了解為什麼大學以前我

會一個朋友都沒有。我也才發現,一直在束縛我的,其實不是我的家族,而是我自

己的恨意。說真的,擺脫恨意後,我活得好快活,好清鬆。」


 

酒足飯飽之後,Sandy和我在月光下散步。月色朦朧,黑森森的山林蟲鳴四起

。真正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寂靜並不是完全的萬籟俱寂,而該是這樣單一的聲音,

撩人心弦的蟲鳴唧唧。我們緩緩地走著,各自想著心事,我一直思索著周大哥剛說

的「做自己」。

 

「Ery,你覺得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Sandy首先打破我們之間的無言

「ㄜ....這很難回答,很難具象的說出來。能說出來的,就跟大夥對你說的

一樣,率真、開朗、活潑、大方。」

「我要的不是這一般性的回答。」

「嗯!好吧,那我試著說說看。妳蠻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但妳也有屬於女

生纖細的一面。大膽無畏的外在,有時卻容易被一些小事打擊....這樣的回答妳滿

意嗎?」

「嗯!」輕應的Sandy似乎在想著我說的話。

「那,換妳說我了。」

「這,也很難說耶!我覺得你頗神祕的,外在的行為跟內心有很大的差距。不

是說相反喔,而是不知道什麼方向的不同。覺得你對朋友很好,你喜歡助人,但遇

到自己須要幫助時反而選擇一個人躲得遠遠的。你會分享別人的心事,卻不讓人分

享你的。過著率性生活,卻又不知對什麼事而猶豫著。你很自私....」

「自私?」我嚇了一跳「這倒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我。」

「對,自私。我們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但你一直給我一個很朦朧的印象。

你帶著面具分享別人面具下的真實臉孔,卻又不拆下面具讓人細細地撫摸著你的五

官。」

「唉,別怪我,我已經習慣這樣了,改不過來。這不是只對你,對每個人都

一樣。」

「所以說,我討厭你!」Sandy對著我大聲地說,本來好好地走在一起的突然

甩頭轉身一個人走遠了。

「喂!妳要去哪?」我大聲地說

「別管我,我要一個人走一走。」丟下這句話後,Sandy就真的一個人走遠了

,留下茫然若失的我一人佇立在那。

 

我緩緩地步回山莊,一路上一直想我剛說的話哪兒有不妥,實在找不出什麼

蛛絲馬跡。我搔搔頭,「說我神祕?她自己才神祕兮兮的!」。走出了大廳,看到

周大哥一人在小徑旁的石桌那喝茶。

「Ery你來得正好,坐下來陪我喝茶吧!咦?Sandy呢?她怎沒跟你一塊?」

「她說要一人走一走。也不知道她那根筋不對,荒郊野外的也不怕危險,這

會兒也不知走哪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回來。」

「呵!看你憂心忡忡的樣子,與其現在在這窮耽心,剛才為什麼不追上去?我

說Ery啊!你是太久沒交女朋友了是不是?怎麼越來越笨。」

「啊,我也不知道。只是現在上哪去找她呢?」我搔搔頭

「現在你也就甭找她了,待會見到她你又不知該說什麼,更壞事。放心,這

裡路只有這麼一條,她不會走失了。你就在這喝茶等她回來吧!喏,這杯給你!」周

大哥遞了杯茶給我。

看到那茶,我卻不知該如何就飲。一只柱狀的小圓杯倒蓋在一只小茶杯上,

茶汁含在其中並未液出,一時之間我不知該用哪個一只杯就飲。想了一會兒,決定

把小圓柱杯拿開,正待喝時,周大哥連忙制止我。

「別忙著喝,先聞香。倒蓋的那只叫聞香杯,茶倒入茶杯後將聞香杯拿起,

聞聞茶的香氣。品嘗一會兒後再喝茶杯中的茶。」

說真的,我不懂茶道。放下茶杯,拿起聞香杯輕輕嗅著,嗯!真是令人心曠神

怡的清香。接著,我輕輕啜飲著茶,恬淡不澀,確實是好茶。周大哥看我飲畢,倒

茶入聞香杯中又斟了一杯給我。

「怎樣?不錯吧!喝茶時,每人一組聞香杯與茶杯,主人會將茶倒入聞香杯內,

而客人則將聞香杯中的茶倒入小茶杯中就飲。」

「那這一杯也要蓋杯嗎?」我問

「不用,只有第一杯要蓋杯。用聞香杯的原因除了聞香外,主要是讓飲者的

唾液不會沾染到壺嘴。」

「原來喝茶還這麼講究啊?」

「當然,這就是所謂的茶道啊!」「對了,說說你和Sandy吧!我覺得你們的關

係似乎不單純。今天剛見面時就想問你了,一直沒機會。」

「本來很單純的,現在似乎有點復雜!」我嘆道「我覺得我的心防快被她攻潰

了。」

「心防?防什麼,有什麼好防的?」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不該繼續這樣下去。小傑你知道吧?Sandy剛跟小傑分

手,一開始我只是單純地陪她散心,現在卻有點亂了,很不自然!」

「不自然?你是覺得不該趁虛而入還是不能柱顧朋友道義?」

「也許吧!我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吧,而是不敢面對。你發現你有點喜歡上Sandy了,但你一直壓

抑著。因為趁虛而入,因為小傑。」周大哥單刀直入的問。

是嗎?我真的愛上Sandy了嗎?自己對Sandy是很有好感,但這不是朋友之情嗎?

為什麼我的心會撲通撲通地跳呢?

「男女間難道不能有友誼存在嗎?」我痛苦的問

「能,決對能,但不容易,而且也非永遠。男女間的友情有兩個要素,第一

是雙方對彼此的界定都很清楚,不管行為再怎麼親密,心裡都很明白彼此是很好的

朋友,只要有一方越界,這段友情就很難維繫,即使最後化解了,但這個芥蒂卻很

難消除。第二是要把持的定,兩人感情好,難免會有些親密的行為,相互關心之餘

,有時會搞不清楚朋友之情還是男女之愛,若是其中有人誤會了,不管是選擇陷入

或者逃避,對雙方的友情都是一種傷害。你和Sandy間一開始就沒只做朋友的認知

,所以第一條件就不成立;另外,對於Sandy你又有點動搖了,第二條件也不成立

。所以囉!」

停了一會兒,周大哥又說「你一向很率性的,但率性中有時會帶點猶豫。沒

錯,自由不是放縱,不是完全不顧旁人,但在不影響別人的自由之下,不妨率性些

。就拿你跟Sandy的事來說好了。這事是沒什麼朋友道義的,又不是說她和小傑仍

在一起,而你橫刀奪愛。女人並非男人間讓來讓去的物品,她有權選擇她所愛,而

既是她的選擇,也無所謂道義不道義的。另,如果也是真的喜歡你,那也不是什麼

趁虛而入。Sandy的個性我是不很清楚,不過她應該是一個很清楚她自己選擇的人

。所以放開心胸吧!」

 

周大哥舉杯飲了一口茶,視線飄向遠方「曾經,我也有一個非常好的朋友,

嗯,是女的。說起我們認識的經過也挺好玩的。我們是同班同學,在我們班上女生

是相當少的,雖說她長得不是特別亮麗,但她的氣質也引起很多人注意。」

「包括你嗎?」我問

「不,之前說過,我的生活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沒談過戀愛,也不會特別注

意女孩子。那時跟我同寢的三人中有一人蠻喜歡她的,因為他,我跟她常碰面,但

我們很少講話,可以說相當不熟。大約是十月中的一個星期日,她要去K市找同學

,但我室友回家了沒法載她,於是室友就拜託我。說實在我不喜歡淌這種混水,不

過礙於室友的情面只得答應了。K市我不熟,很少去,我們沿著省道,一路問路過

去。路上我們也很少說話,不熟嘛,沒什麼話可聊。因為路上走錯一條岔路,所以

到K市的時間晚了些,錯過了跟她同學約定的時間有1小時之久。到了地點沒看到

人,打到她同學宿舍又沒人接。我心想『難道就這麼無聊的回去,也罷,兩個人也

不能做啥!』,不料,她卻問我:『我們自己去玩好不好?』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覺得此舉未免太....怎麼說,算率性吧

她看我不答,接著說『那就這樣決定了,走,我們去C大吧!你騎還是我騎?』

當然是我騎了。於是兩個不知道路的人靠著一張嘴巴一路問到C大去了。我

們在C大內逛著,從海堤走到校舍,從校舍走到學生宿舍。我們之間也沒說什麼話

,她走在前頭,我則在左後方約一公尺之遙。過了一會兒,她像是發現什麼似地,

笑著對我說:『你該不會是什麼男左女右的,又女士優先的,不然怎麼一直走在我

左後方呢?想說個話都還要花好大勁回頭呢!』

我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快步上前到她的身邊,但仍是摒著男女之防,只是

到她旁邊卻不靠近。

『我說哪!你就別這麼閉俗了,我都不介意了你還介意什麼?』說完她挽起了我

的手,領著我向前走去。

自小就很少跟女生接觸的我,被她這一挽有點茫茫然不知所以,而這一挽也是

我們友誼的開始。那天,我們玩到很晚才回去。事後,室友問我們做了些什麼事,

我俱實以告,我們倆就翻了。我一向就不很需要朋友,所以也不很在意。之後,她

常常找我去玩。天哪!她還真是喜歡走路和爬山哩!我們走中橫蘿蔔隊、南橫蘿蔔隊

、北宜公路縱走,她又帶我去爬大大小小的山。她常說『要常接觸山林喔,而且要敞

開心胸,把山當朋友一樣喔!然後你發現山也友善地回應你,吹起一陣風撫著你的臉

、昇起一縷山嵐攬著你的腰。如果你常用心跟山交談,你的心也會跟著開闊喔!』

遇上考試的時候,我總算有點用處。我的筆記總會幫她copy一份。『既然你的

筆記寫得那麼詳盡,我就不需要自己抄了啊!』她以這個理由解釋她的偷懶。我們一

起挑燈夜戰,我幫她重點提示,她則負責搜羅考古題。所以考試對我們來說不是壓

力,而是另一種愉快的經歷。」

「你們這麼親密,班上不會說什麼嗎?」我問

「一開始是有傳我們是一對,畢竟在這個狹小的生活圈不引人臆度是不容易的

,不過她不至可否,我也不解釋什麼,說著說著他們自討沒趣,後來也就不再說什麼

了。長久相處下來,我們慢慢了解彼此。她的父母身在國外,她跟她阿姨住一起,在

台灣念高中和大學,難怪她這麼獨立。她的英文很好,常說要帶我去國外旅遊,只可

惜我有兵役的限制。當她知道我的家族,知道我對我家的恨意時,她一直鼓勵我擺脫

這個情緒。『就原諒他們吧,原諒這些不成熟的靈魂。這不是說貶低他們喔,只是唯

有原諒可以讓自己放開心胸去面對一切。不妨把自己不喜歡的人當做一種背景吧!一

種試鍊你的環境背景吧!對於背景這種東西是不能生氣的,因為生氣也沒有用,它只

是固定不變的背景而已,所以要面對它,挑戰它,然後自己就會慢慢成長喔!』她用

另一種方式轉換我的情緒。」


 

「跟她在一起時,一切是那麼地輕鬆、自然,像是她的存在對當時的我來說是

理所當然似的。後來,我們去參加市內的登山社團。入社時,社上的前輩對我們說

:『攀岩時,充足的體力、豐富的經驗與技術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堅

毅。高手的失足常不是攀爬未征服過的山,常是舊地重遊時的大意。』當時聽聽也

無甚在意,想不到最後竟一語成緘。」此時的周大哥,卻不似對我說著,眼神飄得

老遠,自顧自地陷入回憶的哀愁。

 

「大三期末,我們最後一次攀岩,因為大四要準備研究所。我們很有默契地選

了我們最常去的那座山。嗯,就是這裡。那天的她,有點怪怪的,她的眼神飄著我

所不知的情緒,這對我們來說是從未有過的。心思駑頓的我只是覺得她不對勁,但

倒底是哪不對勁卻說不上來。那天晚上,我們夜宿山腳下,睡前,我們仰望著無雲

的清空。

『真是個晴朗的夜晚。』我說『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嗯!』

『早些去睡吧!明早才有充足的體力。』

『我還不想睡!』她說

『是嗎?該不是因為這是大學時代最後一次的回憶吧?呵!妳什麼時候也開始多

愁善感起來了?』我調侃著她

『我只是想多記點什麼!』意外的,她並沒有對我的調侃回擊

『又不是明天就世界末日了!大學畢業後我們還是可以重溫舊夢啊!』我把眼前

的永遠當作一種理所當然。

『過了今天,世界就不一樣了。也不知道你我會上那裡的研究所,到時,我們

真能像現在一起出遊嗎?』

『只要我們都想就可以啊!』顯然我是太天真了。『呵!說真的,今天的妳很不

一樣喔!』我笑著

『你又知道真正的我是怎麼的了?』她大聲地說著,我則啞然愣在那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的。』看到我的驚詫,她復又柔聲說著。

『妳怎麼了?妳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我看我們明天之行取消吧,妳這樣的精神

狀況有點危險。』我耽心地說

『不要。我沒關係。周,我想問你一句話。』

『嗯!問吧!』我有點訝異,印象中,她單單叫我的姓只有一次。那次是我出車

禍住院的時候。

『你喜歡我嗎?』她問得有點猶豫。

『喜歡啊!妳是我在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喔!』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真的嗎?』她狂喜的臉上有些微的紅暈。我永遠忘不了,昏暗的山中她臉上

蘋果般的紅,好美,勝過我所看過任一天的夕陽。

『真的啊,對我來說,妳是我一輩子永遠不變的好友。』我接著說

說完,她臉上的神采突然迅速地黯淡,我自覺失言,卻也不知哪裡說錯了。

『就只是朋友嗎?』她神色悽然地說著

『難道不對嗎?』我有點疑惑

『你不覺得我們是一對情侶嗎?』她焦急地問

『這...我...我沒想過!』『我一直以為我們是世上最好的朋友。』

『我不要只做朋友!』她大聲地丟下這句話。

 

那一晚,我們誰也沒睡好。我怔怔地恍惚地裹在睡袋裡半夢半醒著,她雖然一

動也沒動,但我知道她一夜也未曾閣眼。小小的雙人帳篷關著相離的心。

 

破曉,山頭的第一道陽光刺著我不知何時閣上的眼。勉強睜開雙眼卻不見她在

身邊,我嚇得睡意全消,緊張地急忙步出帳外尋她的身影。一出帳就看到她坐在離

帳不遠的石上怔怔地望著日出。

 

『這次我們取消好不好,改天再來吧!』我站在她身後詢問著

『不了,這次取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來,我不希望我們的最後一次有什麼

遺憾,就讓我任性一次吧。』她央求著

我一向拗不過她,只得答應了。

 

攀著熟悉地山壁,機械地向上、鑿釘、繫繩,不知是否因昨夜的睡眠不足,我

覺得我的身子格外的沈重。她仍是那樣心事重重,攀上的速度比以往慢了許多,我

放慢速度等著她。

 

『啊!』倏地,我聽到一聲驚呼,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時,只覺身子

一沈,我正向下滑。我努力地緊抓著繩子仍是止不住下滑之勢,掌心略覺得溼熱,

滑滑地更不易抓緊繩子,危急關頭,我瞥見腳下不遠處有一塊較突出的山岩,我奮

力往岩上一踏,只覺雙腳一陣疼頭,不過下墜之勢總算止住了。不暇理那疼痛,我

打量了一下附近的地形。

 

『要命!』我瞧見自己站在稍稍突出的山岩上,上方方才攀過所鑿的釘子皆已

脫落,滑下了約莫20公尺而正處不上不下的正山腰處。急速的下滑使得掌心破皮出

血。血潤過的繩更加不易使力。

 

『小萍!小萍!』我語帶哭音地喊著,卻聽不到她的回音,只聞空蕩蕩的山谷傳

來陣陣無力的『萍...萍...萍...』漸行漸遠的聲音如鬼魅。

 

我一連喊了幾聲都沒回音,腰間的重量讓我知道她還未離我而去,怕是暈了去

。想到這裡心下略微寬慰。但,不知道她的情形仍是焦急。我一向不信神,卻開始

向上天祁求著,若有所謂的奇蹟,就讓它出現吧!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交換從未出現過

的奇蹟。

 

忽然,我聽見微小的呻吟聲。我怕聽錯了,又喚了小萍的名字。『嗯...』聲

音雖然微弱無力,但沒錯,確然是她。我欣喜若狂。『小萍!小萍!聽得見我嗎?妳沒

事吧!』

『嗯...還好....頭有點暈。』小萍的聲音雖然仍是無力,卻已不似方才的細

不可聞。

『老天爺!阿彌陀佛!耶穌基督!聖母瑪莉亞!妳總算沒事!』我有點語無倫次

『妳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可以攀得上來嗎?』我又問

『不怎麼好,我懸在半空中,剛才滑了一下,手有點骨折,使不上力。』

『啊!有點糟糕!能不能攀上附近的山壁?』

『我試試...』

忽覺得腰間一緊,手因血滑差點握不住繩子。小萍正試著晃向山壁,我因為腳

下那塊救命的山岩而看不到她的情況,兀自乾焦急。

『怎麼樣?』我問

『還不行,山壁稍嫌遠,幾次搆到了卻又因手使不上力而沒抓緊。』

『加油!再試試吧!』

忽然,聽到『啪』一聲,心下暗叫不妙。在我上方的最後一根山釘因承受不住

搖晃時繩子的張力而崩落。小萍『啊!』地驚叫一聲,身子又向下沈了幾許。我死命

地抓住繩子,我只知道,這根繩子是比我性命還重要的存在。

『小萍!』不聞她的聲音,我緊張且吃力地喊著。

『周!放手吧!』小萍的聲音出奇的冷靜

『不!我不放!小萍,不要輕言放棄!』我咬著牙說著

『不!我沒有輕言放棄。只是事況已經不可能了,我現在比剛才距離山壁又遠了

些,我的手又使不上力,從你的聲音聽得出你也快撐不住了。放手吧,不然我自己割

斷繩子。』

『不!小萍不要!要死一起死,我不能沒有妳!』

『我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傻瓜!答應我,要將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不!不要,失去妳我寧可死掉算了。答應我再撐一下,待會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了,獲救後,我們不要做朋友,我們要做一對幸福的情侶。』

『呵!』小萍笑了笑『做你自己吧!』話才剛說完,我突覺手上一鬆。

『不要!!!!!』『小萍!!!!!』我絕望地喊著,我知道,我永遠地失去什麼了。

」周大哥越說聲音越輕,臉上的神情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賊老天!死老天,為什麼這樣捉弄我。老天爺啊!再給我一次機會,再讓我

看一次奇蹟吧!我答應永遠齋戒。』我狂喊著『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前一天睡飽一點

,我就有力氣撐住她了;如果我堅持改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如果不是我說錯話

,我們現在還快快樂樂的在一起,搞不好都結婚了,孩子還生了幾個呢!喏,Ery你看

,小萍正那兒笑著,喏!你看,好美的笑容。」

「周大哥!別難過了,這不是你的錯。」我試圖安慰著

周大哥像是沒聽到我說的話,繼續神情恍惚地說著「後來,我什麼時候獲救的

也不知道。在醫院待了幾天,出了院我像是失魂似地猶如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每晚睡

前,總覺得心空得難過,身體的所有血液、肌肉像是向著那空洞擠壓、扭曲著,是以

我都非要到黎明、非要到極度疲倦時方才睡得著。這樣持續了兩三個月,一天,我夢

到她,夢到她的笑容,夢到她笑著對我說:『周,要把我的份好好一齊好好地活下去

喔!』我醒了,心不再覺得那麼空洞了,那兒已被她的笑容補起。『是啊!我答應妳會

好好的活下去的。』死不是生的對極,而是包含在我們的生之中。只要我還活著,小

萍就不會死,跟她的笑容、她的紅暈一起活在我的記憶中。」

周大哥緩緩地看了我一眼,「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何必一定要冠上愛情

還是友情這名詞呢?」說完,站起身自個走了。

 

四周仍是一片寂靜,只有我一人若有所思地坐著及,山林中不變的蟲鳴冷漠地

、單調執拗地「唧!唧!」響著。月夜無星......


 

信步走回寢室,周大哥的故事還螢繞在我的心頭,散之不去。開了門,仍不

見Sandy的蹤影,我有點慌了!這樣的荒郊野外,也不知上哪找人,只是心下焦急

,也只得硬著頭皮去尋了。仔細回想那時分手的情景,Sandy似乎是往上走,現下

也只得先向上尋了!

連綿的山路黑壓壓地,不見一盞路燈,所幸我的夜視能力還不錯,高中時甚

至還有貓頭鷹的外號,只是心下嘀咕,這樣的暗夜,Sadny是發什麼鬼興散什麼步

。尋了許久,仍不見Sandy的蹤影,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尋錯方向了。走到了一處

彎處,正待回頭時,突然見到遠方似乎有個人影,正待開口叫喚時,我聽到一聲

驚呼,接著聽到山石滾落的聲音。

「Sandy!」我大叫,焦急的向落石處跑去。「拜託!妳可不要發生什麼事啊!

」我心下祁禱著。狂奔至彎處,我只見山下漆黑深不見底,路旁還有土石下滑的

痕跡。「Sandy!」我又叫了一聲,語帶哭音。

「哈!」身後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我一大跳,尋訪聲音的主人,那不正是Sandy

是誰!

「呵呵!嚇到了吧!」Sandy樂得像個小孩。

「喂!」我生氣了「這個玩笑不好玩!」

「你生氣了啊?」Sandy小聲地說。

「廢話!我可知道我多耽心妳,找了好久找不到妳人,妳還跟我開這玩笑。」

「耽心我剛才就不該讓我一個人走。」

「我......我....」被她這樣一說,想生氣也生不起來了!

「算了,說不贏妳,走吧!我們回去吧!」

「不要,我還沒玩夠。」

「玩,妳還要玩什麼?看你怎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就是小孩子怎麼樣?剛才看你耽心的樣子好好玩喔,我要是真的掉下去了,

你會怎麼樣呢?」Sandy語帶狡獪的說。

「喂!別開這種玩笑!」我有點生氣了。

Sandy不理會我,更往路邊走去。「看,我快掉下去了唷!只要再往前走就掉下

深不見底的山谷囉!」Sandy嘻嘻笑著。「叭!叭!」彎道突如其來的車燈及喇吧聲嚇

了我們一跳。為防有失,我拉住Sandy的手,將她抱個滿懷。

「瞧妳,妳今個兒是怎麼了,瘋瘋顛顛的。」我低頭對她說。

只見Sandy臉上突然淌下兩行淚水,怔怔地望著我。看她這樣,我相當不捨,心

下情緒激動。我放開了手,將臉別向路旁。

「Ery,看著我。」Sandy將雙手撘在我的肩上。

「你到底愛不愛我?」Sandy還是把話說破了,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只是望著

她晶螢的眼眸。

Sadny直視我的眼眸,不給我一絲抗拒的機會。「愛我就吻我。」她說。

我再也忍不住心下的衝動,低下頭給她深情一吻。一年來的壓抑與心防,朋友

間的道義問題,趁虛而入的顧慮...種種都已拋諸腦後。現下的我只是享受情慾的糾

纏及懷中那份擁有的真實感,良久......


 

「對於愛人,我還沒準備好,內心的防壁不是想要解除就能解除的,即

使如此,妳還是願意愛我嗎?」

「嗯,我相信我自己的抉擇。」

「忙碌的生活讓我不一定有時間常陪著妳,即使這樣,妳還是願意愛我

嗎?」

「嗯,我會努力讓我們的生活融在一起。」

 

 

 

在等小傑的空檔,我仔細地思考昨天的對話。相較之下,我是太不積極

了,懷疑倒底自己能給Sandy的有多少,究竟,自己是不是有資格愛她呢?

「Hey!Ery!一個人愣在哪?在想心事啊?」

「沒!最近發生了一些事,你呢?還好吧!」我將威士忌一飲而盡,嗯

!威士忌還是Jean Beam最道地。

「我喔,老樣子,繼續跟鈺琦通信,等她回來。怎麼,約我出來不是只

為了這個吧!」

「沒,神父,我是來告解的。」我又給自己倒了杯Jean Beam。

「哈里路亞,你說吧!」正經的語氣,眼神缺有點笑意,狡膾的那種。

「我跟Sandy成了,我覺得這事有必要告訴你。」

「喔?是嗎!為什麼須要告訴我?」

「我也知道戀愛是兩人的事,只有相互喜歡而沒有道義的問題,但,我

還是…我還是……」我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2oz。

「覺得對不起我?你算了吧你!當初是我自己放棄Sandy的,難道我真

有那麼不講道理。何況,女人又不是物品,這不是讓不讓或者道義不道義的問

題,她選擇了你,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你是不能諒解了……」嫌一杯杯的喝,倒酒麻煩,我乾脆拿起整

瓶Jean Beam。

「這不是諒解不諒解的問題。告訴我,你現在怎麼想……」「還有,你

整瓶喝,那我要喝什麼?」小傑奪下了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一人喝一半,感情不會散啊!」我有點茫了。

「罪人,別藉酒裝傻,你對神的忠誠只有這樣嗎?快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其實我很惶恐。」我很正經的說

小傑笑了。

「馬的,你不相信?」

「沒有。」小傑忍住笑意。「說來聽聽。」

「你知道我的初戀維持了幾天嗎?七天」

「你未免也太神了吧!」

「電話中,我問她:『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她啜泣了一會兒後,說

:『好。』然後,我就不知道要幹嘛了!」

小傑笑到快翻掉。

我不理他。「習慣經營一個人的生活,突然變成兩人的世界讓我不知所

措。感情是什麼?天天打電話問安?看電影?逛街?一起過五大節慶?或者,

做愛?」

「你的問題很奇怪,我一時之間也無法回答。」小傑斂住了笑。

「本來就不奢望你能回答。神父,我只是來告解的。」

「是,罪人,請繼續說。」

「第三個戀情維持了兩年,然後兩人世界又變成一個人的生活,又讓我

相當不習慣。彈琴的時候會想到她、喝咖啡的時候會想到她、下雨的時候會想

到她、出去玩的時候會想到她,最難過的是五大節慶時會想到她。」

「現在。」我頓了一會兒「大學即將畢業,一人的生活已過兩年,又將

變成兩人的世界,我又回到初戀那種不知所措的心情。」

「嘿嘿,你別耽心,Sandy會讓你有事可做的,她可比你主動的多。這

樣說來,你們倆倒挺配的。」

「你別取笑我了。不過,老是讓女生主動也不好意思。」

「Ery你聽著。」小傑正色道「我是不喜歡說教啦,但我建議你別去杞

人憂天地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兩人的相處,想想對方需要什麼,你自然就知道

該怎麼做了。嘿嘿……」小傑又賊賊地笑了。「早在你跟我談之前,Sandy就

找我談過了,她還要我多開導你,看來她是比你成熟多了。」

「好啊!」我躍上前掐住小傑的脖子。「原來你早知道了啊,把我耍的

團團轉。」

「喂喂,小心,別把酒弄翻了。」「那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考研究所囉!本來是對念書有點煩了,前一陣子論文總算大功告成,

從中也發現了些興趣,為了我跟Sandy的未來,考研究所是必須的。」

「別這麼早就考慮你跟她未來的事,這會帶給你太大的壓力。」

「話是沒錯啦,但也不能談個沒有未來的感情吧。」

「是沒錯,但你的未來跟『你們』的未來並沒有絕對正相關;你的未來

只有一個變數,那就是你;但你們的未來則有兩個變數,即你和Sandy。所以

,自自然然地過,別想太多就是完美了。」

我想了想,沈吟了一會兒,說:「小傑,你比前個月成熟多了,看來鈺

琦沒讓你白等。」

「是啊,我可不像,感情不順遂可以躲起來跟貓玩,鈺琦不在的期間,

我可是認真的反省。」

「好啊,你又虧我。」我搭了小傑的肩「這筆帳,我們球檯上算吧!不

把你電的死死的難消我心頭之恨。

 

 

Carfanie的玻璃門上掛了個close的牌子,跟小傑撞完球後並未將其取

下,我一個人坐在吧台旁,將音樂開的震天響發呆,偶而發發呆可讓心情沈淨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分,電話鈴突然響了。

「Ery,你在幹嘛啊!」

「沒,我在發呆。」我將音樂關小。

「吃飯了沒。」

「還沒,怎麼,要請我吃啊?」

「沒錯,不過是我親自下廚。」

「唷!我們家Sandy幾時會做菜了啊?」我調侃著。

「是不太會啦……啊,我的魚要焦了,不跟你說了。快過來,我等你。

」Sandy匆匆地把電話掛上。

「魚?」我皺了皺眉。

 

「哇,好香喔!該不會是只能遠聞不能近吃吧?!」飛快地衝到Sandy

家,一進門就聞到撲鼻的香味。

「哼,不相信我,不然你就站在那裡聞,不許過來吃。」Sandy邊端著

湯上桌,邊嘟著嘴說著。

「好啦!我的好寶貝,開個玩笑嘛!別生氣了,來,哥哥親一個。」

我走近Sandy身後,將她環腰抱著。

「好噁心唷,我可不記得你以前是這樣的,快吃吧!」

我環顧了桌上的「小菜」:鳳梨蝦球、炒芥藍、青椒炒牛肉、煎鱈魚、

及筧菜小魚湯,全部是我愛吃的。

「剛才我還在想,不知你會弄什麼魚?除了少數幾種魚,基本上我是不

吃魚的。」

「是,你當我認識你這一年是認識假的。怕腥味、懶得拔刺對不對?你

喔,懶人一個。」

親了Sandy一下,我開始品嘗桌上的佳餚。說實在,是沒有很好吃,跟

蓮園比起來當然是差多了,但看著Sandy期待的眼神,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

覺,很陌生又有點飄渺的感覺。

「怎麼,不好吃嗎?」Sandy看我突然停下,耽心地說。「我不管,雖

然沒有色香味俱全,但你要通通吃完。」

「沒有啦!」我趕緊狼吞虎嚥起來。「我只是突然想到很久沒有吃到

別人為我做的菜了。」

「怎麼,感動嗎?」Sandy夾了個蝦球餵我。

「說不上來,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在有著厚重的霧的山間早

晨看著舊相片。」

「好奇怪的比喻。別想那麼多了,我先去削水果,你慢慢吃。」

我愣了一會兒,又繼續埋頭苦幹。其實,對不常下廚的Sandy來說,這

餐煮得很入味了,這年頭,女人會做菜的越來越少了,能吃到老婆煮的菜已經

算很幸福了。是了,幸福,好陌生的字眼啊!

「Sandy!我問你喔,你覺得幸福的定義是什麼?」我走到Sandy的身後

,問著。

「幸福喔,很簡單啊,就是你把我做得菜吃光光。」

「有這麼簡單嗎?我已經忘記幸福是怎麼樣的感覺了。」

「沒關係,你現在可以慢慢想起。」

「是嗎?」我笑了,從背後將Sandy摟得緊緊地。Sandy嚶地一聲輕叫了

一下。時光暫時停滯,良久。

「抱歉,有沒有弄痛你?」我鬆開了手,吻著Sandy的耳垂。

「沒有,都是你啦,害我把蘋果皮削斷了,我本來可以一刀削到完說。

「真對不住,我太激動了。我只是想確定一下這種真實擁有的感覺。對

我來說,幸福一直是過去式,存在於短暫的回憶中,擁有的時候卻又耽心它在

下一刻鐘消逝,只有在緊緊地擁著你的時候,感受你的體溫,感受你的心跳,

感受你的呼吸起伏,我才能真真確確地感受到幸福在我手中存在著,不是幻覺

,亦非回憶。」

「對不起,我是不是很沒用。」

「沒關係。」Sandy轉過身,微紅地臉輕身地對我說。「你可以偶而激

動一下。」

「喔,是嗎?」我笑了,又將她擁緊。「那再來一次吧!」

「喂,我是說偶而啦!」Sandy咯咯地直笑。「小心刀子啦,割到了怎

麼辦……」

 

幸福,在晚間的廚房裡隨笑聲,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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