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 珍篇

作者:aup (我的電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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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不愉快。
一直如此。
只要她存在,我就不會愉快。
幸福快樂與我無干。
所以我決定殺了她。

我一直知道我們從來不是朋友關係。
從沒有一刻是的。
打從我倆出生的剎那,就註定我們敵對的關係。
我不恨她、也不怨她。
只是可惜,倘若我們放下之間的爭執、比較,也許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很遺憾的,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這對立的關係。
我們是天生命定的對手。
更可悲的是,沒有人看出我們的競爭關係。

李嫚早我出生一個多月。
這是她在人世間第一個贏了我的地方。
我們自幼為鄰,從小一起長大。
我倆的母親,幼年時也是極好的朋友。
只有我知道,她們之間其實也是競爭的對手。
因為時代因素,她們競爭的不比我們倆激烈,頂多只能比較所嫁之人、收入、家中的擺設、子女的衣著、出入的排場。

我還記得,逢年過節兩家互贈節禮,每一樣件禮物,都要花費母親不知多少的時間思考、估量。怕禮輕,受嘲;禮重,又顯得擺闊。於是媽耳提面命,命我深入敵營探查軍情。

我找了很多理由,例如討教功課、例如買了新玩具與李嫚分享、例如相約出去遊玩……。

每一個理由,都是一項刺探的名目。

理由越多,我和李嫚的交情越深。不得不深厚、不得不穩固,我得替媽媽做好間諜的工作;在玩耍間,不忘探問對方家庭情況,然後又要編織出一堆自己家庭的假象,來瞞騙對方。

我慢慢知道,媽媽對李家是充滿敵意的。她討厭李媽媽、討厭李嫚、討厭李家的每一個人。但是表面上,她又得不停的敷衍、不停的絞盡腦汁想要抓牢對方的心。當她們這一代過完,能比較的通通玩過了,就輪到我們這些子女。

我們開始比較成績。

成績這種東西,是最簡單、最明瞭、最清楚不過的一項表徵。
象徵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但我了解,白紙黑字上的每一個分數,都代
表了大人們怎麼評量我存在的價值。

那是我的未來。
我把未來賭上了。

我的成績向來普通,在班上算是不好不壞的中等孩子。是那種家長不會太擔心、老師不會太掛記、同學間平凡的幾乎令人遺忘的孩子。我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在功課上,只要維持一定水平就好。

而李嫚的成績優異,眾所皆知。她是那種你一見就知道是聰慧絕倫、絕頂聰明的女孩子。秀麗、優雅、知性集於一身。是所有人的心肝寶貝。

媽媽很快的就激起了我的敵意。

「阿珍,看看隔壁家李嫚,多聰明。」
在一次公眾場合中,當著李嫚一家,媽媽公開貶低我。
「看看妳的成績,天啊,還虧妳們是好朋友呢。」媽說。

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成績比不上李嫚,就不能成為她的好朋友。
雖然我們根本也說不上是朋友。
可是我不喜歡媽媽那樣看我的眼神、不喜歡李媽媽眼中的得意神情、不喜歡李嫚嘴角上的那抹笑容……。

媽的簡單兩句話,挑起了我對李嫚永生的怒火。
我作夢都會看見李嫚的笑容,那樣淡淡、淺淺、溫柔卻又鄙夷的笑容。

我恨她。
我恨她笑我。

我自尊心之強,老實說也出乎我意料之外。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是李嫚那樣的女孩,及內、外在優點於一身。她是個絕世不出的天才,而我異常普通。
我知道,如果要贏過她,只有憑著絕對的毅力和努力。我沒有天才,我只有時間和拚命的精神。
我得善加利用我這僅有的兩樣武器。

我不知道是誰提出「比較」這個動詞的。
這是一個既無情、又冷酷、又卑鄙的用詞。
把每個人區分成許多等級,在每個人心裡架構標籤。
社會區分個人,個人又區分個人。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比較標準。

我選擇了「成績」,那是我能明顯看得到結果、又能抓住輸贏區別的東西。

我開始詳細計劃自己的時間,把每天所有能用的時間,排除掉必須浪費掉的地方,諸如上課、睡眠、吃飯、洗澡等等,將剩下的全部用到書本上。
我不聰明,但我知道,每多讀一個字,我就能贏她一分。
我拚命、非常拚命。
就連躺在床上休息的時間,都不忘記複習英文單字、國文注釋、數學公式……。
我抓住了幾項唸書的要訣,然後就是一頭鑽下去拚命吸收知識。我知道我得贏。等到我贏之後,那樣的笑容自然也可以掛在我的嘴角。我會用那樣的笑容來看著李嫚。因為這樣的目的,所以我得贏。

事實當然不能盡如人意,後來我輸了。第一次失敗,算不了什麼,我告訴自己,一定是哪裡出了錯,只要檢討、改進,我會贏得了她。
李嫚也是人,一個普通人,她只是比我聰明、比我天才。
而努力,是可以勝過一切的。

我堅信如此。

然後我們競爭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人生到底有多少三十年呢,我不知道。
我耗費了三十年在跟李嫚競爭,從未贏過。
學生時代我們爭成績。
無論我多麼用功、多麼拚命,總是與李嫚相差一截。
為了那幾分、那小數點後的幾個數字,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我曾經抱頭痛哭過。
無能為力的恨啊。恨我自己的無能。哭過之後,總是重擬下一個計劃,重新檢討自己的失誤、自己的問題;然後我就會驚訝,當自己重新檢定自己的計劃時,原來萬無一失的表格間,竟然總會出現這麼多缺陷。
每一個缺陷,都促成我失敗的理由。所以我不停糾正錯誤、不停不停不停。

我不能輸啊我,我高聲的喊。

不知道該說感謝或是怨恨命運安排,因為我的拚命努力,在成績的表現上出現了從來沒想過的好表現。
我盡了力,的確得到收穫。
我念了當初想也沒敢想過的高中、穿過大學聯考,念了想也沒敢想過的大學。
我以為自己做不到的,後來我都做到了。
我有了一張令人羨慕的文憑、帶著令人驚訝的成績、有著完美無缺的活動表現。沒有人敢否定我的傑出。

除了我自己。

我知道,我從來、從來從來從來沒贏過。

李嫚和我,就像是相依相偎的藤蔓,一路攀纏、一路交錯。
最後總是落在一起。
我們沒有分開過,這或許是孽緣。
我們一直是同學,很倒楣的,所以比較持續延伸,沒有停過。
表面上我們仍然是好朋友。
我已經學會媽媽那套虛偽,而且依樣畫葫蘆的使用在李嫚身上。

上了大學,我們同住一處。
我關照她,適時的。噓寒問暖、朝夕相對,吃飯上課唸書睡覺都在一起。
系上的人把我們視為「物」與「影」的關係。
她是物,我是影。
她比較顯眼,我比較閉塞。
我沒有辦法不閉塞,我的腦袋裡,滿滿的,思考著如何打敗她的方法、策略。
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裝盛別的事物。
我看著李嫚,只要她去從事的工作、她去學習的事物,我都毫不考慮的加入。
我得贏她,我告訴自己,一項也好,我一定得贏她一項地方。

我知道自己與他人相比從未輸過。
只是唯有李嫚,只要有她的競賽,我總是輸的那一方。
些微差距,就可以分辨天和地。

我沒贏過。一直輸。

我很累很累,非常疲憊;每一次的拚命,都讓我精疲力竭。
人也許有他超越不了的障礙吧,我常常這樣想,李嫚也許就是我超越不了的障礙。無論我如何追、如何追,她總在離我不遠不近的那個地方,悄悄的,向我展開她的微笑。
輕蔑的微笑。
每當我想起她的笑容,我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放棄爭奪贏家的位置。
一次也好,就算一次也好。
我也想站在那樣的位置上,對著李嫚,展開我的微笑。
只要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讓我嚐嚐勝利的滋味,讓我看看李嫚失敗的表情。
我不要做永遠的第二名。
我不要當影子。

我也是一個完整的「物」。

我要證明這一點。
這是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我生存的唯一目的。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年,媽媽沒有鼓動我的敵對意識,今天我會不會還把李嫚視之為對手?也許我們能成為攜手同心的好朋友。我想了又想,實在覺得可怕。我沒辦法想像這世界上沒有李嫚的存在,我也沒辦法想像我們能成為
好朋友的情景。

我慢慢知道,假設當年母親沒有刺激我,我也會找上李嫚作對手。

原因無它,天生如此。

我們是互相碰觸就會產生火花的觸煤。只要兩人存活在世界上,總有一天會碰到;然後,我們會成為敵手。

李嫚一直不知道我把她當成是對手。她能感覺的只有友善、關愛。我對她付出的一切。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在心裡是多麼妒忌、多麼怨恨她的存在。

她是我橫阻不前的障礙。

後來我們畢業了。出乎意料,李嫚並沒有繼續考研究所,她考上了一間私人企業,從小職員做起。我也沒有繼續升學的打算,少了李嫚,我知道我沒有前進的慾望。我也考上了同一間企業,和李嫚同樣的等級,從小職員爬起。
我想,離開學校之後,也許在工作上,她就不能如同以前一般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了。

我可以在工作上勝過她。

我們雖都是同等級的職員,但工作的性質不盡相同。不同的部門、不同的上司。就像是不同的標準。我鬆了口氣,在斯心裡,我希望李嫚受到嚴苛的待遇,這樣我才可能有贏她的機會。

我開始大量加班、拚命工作。所有吃力不討好、浪費時間、浪費生命、要求度高的工作,我都毫無怨言的接下來。我知道,吃苦耐勞是我唯一的優點,擅用優點,我才有致勝的希望。

李嫚仍然如學生時代一般,悠悠閒閒、漫不經心。她只要花少量的時間,就能做好我必須耗費精神、時日才能勉強完成的工作。她出眾的儀表、氣質,很快就能得到她那個部門的所有認同。她很快的升級、很快的受到更多人賞識。

我也在晉升、一直晉升,我的汗馬功勞,漸漸被人發現。但總比李嫚慢上那麼一步。

公司裡,沒有人不知道我們兩個的存在。

上級最後決定將我倆編制在同一小組內,它們認為這樣可以提昇我倆的工作力。

小組沒有編制階級,但隱隱約約的,成員們都以李嫚馬首是瞻。她說什麼、是什麼,氣勢凌人。我在小組中的地位處於第二,可有可無。

我很絕望。我的拚命,換來的平等不過如此。從沒贏過。

人家說「棋逢敵手」是棋手生涯中最美好的相遇。但是在人生途中有一個這樣甩不開、擺不掉的對手,那是種折磨。

我們的工作進度飛快,有著李嫚的周詳計劃、我的死拚活幹、下面部屬的唯命是從,我們的績效總比其他組別更高。獎金沒斷過、褒獎沒少過。每次什麼公開集會上,總少不了提出我們這一組豐功偉業來大力稱讚一番。

李嫚一直升等,就和換椅子坐一樣簡單。每次我只要看見李嫚坐在前面,坐在大庭廣眾的人群眼前,自信的神采、侃侃而談的言語。我就覺得怨恨倍增。

後來我們各自有了婚姻歸宿。感謝老天,和一般八點檔肥皂劇的劇情不一樣,我們沒有愛上同一個人。不然我想,我會提早崩潰。

總之,我們有了自己的婚姻。巧合的是,婚後,新房的所在又正是隔鄰。
李嫚住在我的隔壁,如同幼年時一般。我們怎麼也逃不掉互相糾纏的命運。

我累了、實在累了。三十年來的苦苦掙扎,如今不過也是如此而已。我越來越感覺得到,自己的頹喪。
李嫚婚後,立刻辭職。公司裡無人不驚訝。雖說大企業對於已婚婦女的評價並不高,但是李嫚是例外。她有才、有能,結婚對她未來的發展並不構成影響,而且,企業也需要這樣的人才。重薪留聘、優厚的條件一道一道的開出來,不知道羨煞多少人。但是李嫚很堅持。「我累了。」會議上,她公開聲明。「我只想要回到自己的家,好好休息。」

累?李嫚會累?

我心裡有著極大的疑惑,又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妳會有我的疲倦?有我的挫折感嗎?沒吃過苦頭的嬌嬌女,妳的一輩子,都是上天恩賜。我恨不得跳起來對她大罵。

但是我沒有。

在李嫚辭職的第二天,我也同時遞上自己的辭職書。我很明白,李嫚不存在的地方,對我也失去了挑戰。這裡不必再待。

同樣的慰留、同樣的條件。
上級主管的緊張、惶恐,對我來說都毫無價值。
他們開口閉口說「于珍,妳得留下來,少了李嫚、我們不能再缺少妳」。

我恨極了這樣的挽留。少了李嫚,所以才不能再損失我。如果有李嫚在,那我就算立時死去,也無足輕重。我的存在,只是李嫚的「影」而已,當「物」不存在,「影」才會令人懷念。

這樣的比較,讓我毫無眷戀。我要離開,這裡令我厭惡。

我的丈夫,並沒有反對我的辭職。他總希望我能安心在家,做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我的強勢,會凸顯他的普通,這是一個男人不希望看到的。當我辭職,他鬆了口氣。

於是我開始接管家庭。

第一次我以為,我們之間的競賽結束了。我終於可以不必再以自己的成就和李嫚相比較。我有著豁然解脫的快樂。不受拘束,寫意的安排自己的生活。
我終於又重回自己幼年時代的輕鬆自在。

李嫚雖然就和我一牆之隔,但是現在我們不再是敵手。我兩的家庭環境相似、丈夫收入相同,現在實在沒什麼好比較的。我不會笨到讓我的丈夫加入我和李嫚的競爭行列,這與他無關。我只是多少有點缺憾,總覺得,自己沒有贏過她,是一件挺悲哀的事情。不過我終於能夠接受現實,我知道,自己畢竟有做不到的事情。

隔了一年,我和李嫚同時懷孕。這段時間,我們常常閒聊。午後時分,不是她在我家、就是我造訪她家;喝茶、聊天、聽聽音樂、說說以前的事情。我很巧妙地避開了功課、事業的話題,只是單純的聊著過往的回憶。我們談到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家庭。

很怪異的,我第一次知道,李嫚對自己家庭的不滿。她覺得,她的媽媽給她太多壓力,要求好、求更好。
「我不知道她到底要我做到怎樣的地步,應付她,讓我覺得疲倦。」
她神色倦怠的說。「我的壓力好大,後面有太多負荷,承擔不了。」
我諾諾應聲。我很難想像她會疲倦。
這種天生下來就是贏家的人,怎麼會感覺到壓力、疲倦呢。

這些感覺,應該只有我能感覺得到。只有我才知道無能為力的痛苦、無一處可相提並論的痛苦。可是這些話我沒說,說了也不能證明什麼。


不久之後我們各自生下子女,她生了個兒子,而我是女兒。我們笑著說乾脆指腹為婚,結下姻親關係。當然這只是戲虐之詞,這兩個孩子都該有他們的未來,作父母的我們,也只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現在的人生,我真的很滿意,沒什麼好苛求、好責怪。我有愛我的丈夫,稚幼嬌嫩的女兒;孩子的童真笑靨,是我最大的快樂。我閒賦在家,每日逗弄女兒,看著她長大,耳裡聽她咭咭咯咯的嬌笑和牙牙學語的稚嫩語音,眼裡看的是她的蹣跚學步、好奇眼光。

身為一個母親,沒有比這樣的生活更幸福。

家庭的責任牽絆著我,好一陣子,我沒和李嫚接觸。雖然兩家近在咫尺,但對我來說,現在真是一刻也離不開孩子。李嫚自然也是如此,因為這樣的原因,我們之間的交往也就淡薄下來。

我甚至幾乎遺忘了,她的存在。

我想,如果一切就到此為止,那就太好了。那真的太完美。兩株糾纏的藤蔓,也是會有分開的一天。

可是事實並不如此。

隔了好幾年,我倆的孩子都要準備進入小學就讀。看著孩子穿著制服離開家,我心裡很感慨。她越是長大,彷彿我們越是年老。我又是滿足、又是傷心。我不想給孩子壓力,她的人生要讓她自己掌握。

沒什麼好比較的,我知道。

我嘗過比較下的壓力,我知道那樣的痛苦,我想給孩子最好的人生,
不要讓她遭受我吃過的苦頭。

小蓓很聰明,她天生就聰明。這點讓我很快慰。至少,她比我當年聰明、天才的多。我想,依照她的反應力和能耐,大概可以算是一個神童級的人物。
我和丈夫都很驚訝,畢竟我倆並不是多麼聰慧傑出的人,能生出這樣的孩子,實在緊張。我們竭心盡力的培育她,只怕自己的一時疏忽,就讓這樣的佳苗枯萎。

在小蓓的班上,每回期考、任何比賽,她必然高居第一。這讓作父母的我們臉上光彩、心底也說不出的熨貼。我們雖然不在乎成績如何,不過,當她能輕鬆自如的奪得獎項,無論 如何,心裡還是得意的。

我想,這就是補償。老天爺補償我的損失,讓小蓓來圓滿我的期望。

我很感激,一生的感激。

這樣的感激沒有維持多久。

不久之後的某一次考試成績發布,向來意氣風發、洋洋得意的女兒這次嚐到失敗苦果。她掉著淚回來。第一次她在班上,拿到第二名。

我覺得無所謂,微笑的開導她。
「這不算什麼的,」我說。「只不過是一次失利而已。」
「我知道。」女兒說。「我知道。」
「那妳還哭什麼呢?」我問。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他就覺得很害怕。」她說
「害怕?他欺侮妳嗎?為什麼害怕?」
「不是不是,」她說。「我只是覺得,自己恐怕再也贏不過這個人了。」
我失笑。「傻子,哪有這種說法的。」我說。「妳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贏不過別人。」
「媽,妳不懂的,」她哭著說。「妳不懂的。」

那天夜裡我想了很久,久久不能成眠。我從床上爬起來,悄悄的走進女兒房裡,在她的抽屜裡找出成績單。順著成績和名字,我一個一個的找著。我找到第一名孩子的名字。一時之間,我真覺得頭昏眼花。

李嫚的孩子。這是李嫚孩子的名字。

這個世界到底在跟我開怎樣的玩笑呢?我想。

不停不停的、不停不停的把我們的命運重複交雜在一起,丟出去、拋下來,永遠在一起。

我可以想見,女兒的人生。

也許我是杞人憂天,也許孩子們不會踏上跟我一樣的路。也許,我那聰明的孩子,會有解開這樣心結的能力。她也許能把自己從這樣的比較、競爭中超脫出來。
可是我不行。
我現在真的是恨意深重、恨意深重。


李嫚,一直扯著我、一直扯著我,甩都甩不開。我根本沒有脫離我倆之間的競爭。她到最後,居然用她的孩子來贏得我們的勝利。這真的是我所料非及、從沒想到的。
我不能想像這一生,我得和自己的母親一樣,繼續的爭鬥下去。我永遠是輸家,我不能拿自己的女兒來當賭注。可是我又不得不和她競爭。我會逼著自己去逼迫小蓓和她的兒子爭,爭面子、爭裡子、爭輸贏。我可以想見自己的人生重複發生在孩子身上,只是因為我的不肯罷休。


這樣不行,我告訴自己,這樣下去就完蛋了。我的一生要完蛋、小蓓的一生也是。
所以我決定要殺了她,我將在今天下午的拜訪中,在她的茶水中下藥。
這個計劃我已經設想很久,而且絕對可行。藥品的來路不必多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只要有錢,沒有什麼東西弄不到。


這是一瓶相當貴重的毒藥,當它浸入水中,飲用者也感覺不到異樣。但是毒性極強,入口後就會發散。轉瞬間致命,看起來就像是心臟疾病病發一般,迅速致死。李嫚甚至不會感覺到痛苦。
我們之間總得有一個人消失。如果這株藤蔓註定是纏繞而生,那就得使用外力將它分開。
分開。
我們總得有一個人,成為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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