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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EN給你一顆綠色的種子
風吹，樹影婆娑。
午后的陽光曬得老榕葉片油亮，是閃動的綠。
這是最後一次見他了吧？她想。
但是她仍然微笑，站在有著長鬚的樹下等候，盼望著他的到來。
「等很久了？」他終於來了，年輕的臉上有著汗濕的痕跡，微喘的氣息
看得出他是用跑步來的，即使一身正式的打扮，還是掩不住幼稚的面容。
她微微嘆息。
該是放手的時候了嗎？
「沒，剛到，來！」她拿出麻質的帕子輕拭他的汗，親暱的舉動是屬於
情人的關心。
他習慣她的照拂，也不以為意，任由她擺弄。
「領帶沒打好，歪了。」她伸手調整繫在他頸上的深紅領帶。
忽然間，她的手鬆了，退了一步，打量他。
「不適合你…這個打扮，不適合你！」她掩面，哭泣。
被她的眼淚給搞迷糊的他，不明白她為何這麼說？
今天是她約他來的，還叮囑他一定要正式打扮，讓他借遍全宿舍才好不
容易向學長商借到身上這套西裝，以為她會因此感動，怎麼會是這種反應？
「別哭了，妳要是不滿意，那我去換掉好了！」說到底，他只能哄。
她是他打工時認識的女友，他是仍然在讀書的大學生，她則是高職畢業
就出來工作的上班族。
只因為他在暑假時的一次工讀機會，遇到了她，於是屬於情人的緣份由
此開始。
是眷戀。
他二十五歲，是先去當兵以後再去考插大的五專生。
她二十二歲，是高職畢業後工作三年的上班族。
三年的差距，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近。
「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曉得該怎麼說明，對他，她實在無法開口要
求他給自己保證。
她想要的，他給不起。
但是她好累、好累，為什麼他不能給她安慰？
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
「我…我們分手吧！」她哀泣的宣告這個事實。
他望著她，彷彿聽不懂她的話，愣在那裡，思索耳中剛剛傳來的聲音。
風，習習地吹拂。
「為什麼？」過了許久，他才訥訥地開口。
「今天，本來我是想帶你回家，讓你見見我的父母的，但是…」她哽咽
卻肯定的開口。「我發覺，我做不到。」
「為什麼？」他仍然只能重覆這句話。
她悲哀的望著他，以帶著他汗味的手絹拭去眼淚。「你不會懂的。」
「妳不說，我怎麼可能會懂…」握住她的手，深怕她就此離開。「告訴
我原因，為什麼？」
「你一定要我明說嗎？好！告訴你原因，我跟你，沒有未來。」她堅定
的開口，即使嘴角嚐到的，是淚水的鹹澀。
「妳到底想要什麼？」他忽然間覺得，她的手，好冷。
寒進了他的心。
「放我走吧！」她只能這麼說，甩開他的手，轉身離去。
無法溝通的情侶，只有註定分手的結局。
風仍然息息地吹拂，陽光被雲層遮住，原本油亮的綠在此時變得黯淡，
是如墨的深沉。
他的心，也是一樣。
失去了她，彷彿失去了光，即使是再有活力再幽默的顏色，也不會有當
初的燦爛。
不是不明白她的擔心，但是他一直以為他們不會這麼快就得考慮到現實
的問題，他跟她，都年輕，不是嗎？
可惜，命運捉弄，總在人沒有防備的時刻，給予其措手不及的打擊。
重重的傷。
不會忘記她，但他不會再去找她。
打擊一次便夠了。
他回到校園，繼續完成他的學業，做他的學生，寫他的報告，打他的籃
球，做他所有應該做的事，只有不再想她。
真的不想嗎？
是的，他不想，才怪。
但是他隱藏得很好，沒人看出他的失意，也沒人在意。
畢了業，開始成為上班族，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個適合穿西裝打領帶的
男人，而不再是當年那個彆扭的大學生。
但是他的心，仍然遺落在那一個午后。
直到遇上了她。
看著她，屬於記憶中的綠，忽然在心中閃動了起來。這時才發覺，他的
心中還有一顆沒有被淚水泡壞的種子。
會發芽嗎？
望著她，他不清楚。
雖然在他的外表來說，他己經是一個十分適合生存於都市叢林中的上班
族。但在他的心裡，他仍猶殘存著一抹遺憾。
偶爾，他會在獨自一人時想起那午后的時光。但他明白，這樣的遺憾是
無法一個人去釋懷的。
直到那天在街上無意的相遇。
他；遇到了她。
此時的他；己經是將要進入而立之年的年代。
而她，已經是花樣的年華。
他和她一同走進一家咖啡店裡，店員帶領著他們坐到一張雙人座位前。
午后的陽光緩緩地從厚重的雲層裡射出，照亮了咖啡店外的小小花園。
一陣風吹來，花園外的樹葉沙沙作響。
他和她同時抬起頭來望向窗外，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他看到；那屬於記憶中的綠。
而她看到；那有著長壽的氣鬚。
「妳好嗎？」他感覺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是因為見到她的關系嗎？
「…還好…你呢？」她輕輕地回答著，無意識的撥了撥耳際旁的髮。
他看著眼前的她，剪齊的短髮，微微豐腴的雙頰，緊抿的唇，還有剪裁
合宜的套裝…等等，讓他感覺到，她愈來愈像個幹練的女強人了。
唯一不變的，是他在她眼中看到當初她迷離的眼神。
她仔細地端細著她眼前的他，貼齊的髮，略微瘦削的臉，緊閉的唇，還
有她當初一直覺得他不適合穿的西裝打扮。
唯一不變的，是她在他眼中看到當初他眷戀的眼神。
「你變了…」她首先開口說著。
「是嗎…妳不也是嗎？」他反問她。
她若有所思的向他微笑著。是的，自從那天和他分手之後，她便專心地
在工作上努力地往上攀爬。原本想用工作來忘掉他的身影，但到頭來她還是無
法抹滅掉那段甜蜜。
她是曉得從前的他的，但現在她眼前的男子是誰？
一想到此，她的笑容沾染上了一絲的苦澀。
她明白，其實，他們真的都變了。
他像個紳士般向她微笑著。
自從那天分手之後，他仍是和從前一樣地唸書、寫報告等等，當一個稱
職的學生。只是他一直在努力著要忘掉她，但是他發覺他做不到，於是他決定
開始偷偷隱藏這份感情，不許別人踏進屬於他的感情世界裡。
於是，這段感情凝結成唯一沒被他的淚水浸濕的種子。
「這幾年…妳過的好嗎？」他問，喝了一口曼特寧。
「還不都是這樣…」她苦笑，啜飲了一口藍山。
他看著她臉上閃過的苦笑，不經意的牽動起了他心中的那顆種子。午後
的陽光、窗外的老榕樹還有那油亮的枝葉。
他突然錯覺到，此時好像回到當時的情景。
「當初，為何說我們沒有未來？」他鼓起勇氣問她。
她聽了，身驅微微地抖了一下。
「因為，當時的你，在我的眼底，是個孩子。」許久，她說。
他聽了，恍然大悟。
「就…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問。
她點了點頭，一抹無奈的笑容浮現在她的臉上。
不久，他與她走出咖啡店門，兩人站在門外彼此對望著。
「領帶沒打好，歪了。」她對他說著，便伸手調整繫在他頸上的領帶。
她突然錯覺，這樣的舉動似曾也做過。
他定睛看著她的舉動，告訴自己…
別再錯過她了！
「我…」他腦海裡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怎了？」她問。
「如果可以…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支吾的說著。
她沈默，雙眼中有些驚訝。
「給你…機會？」她小心的問著，深怕是自己的耳朵聽錯。
「是的…我們可不可以重新再來？」說完，他期盼的看著她的回答。
她瞇起雙眼，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曾幾何時，他就像一顆種子在她的心裡開始慢慢紮根成長著，只是她一
直都不敢去面對他的存在。
她朝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看著她的回答，心裡泛起了一陣漣漪。彷彿心中的那顆種子己經被當
初那午后的陽光所沖刷乾淨。
然後，在幸福的土地裡慢慢開始成長。
他微笑的牽起她的手，也將自己的雙眼迎向她的雙眸。
他看到她的眼裡有些淚光。
於是，他吻了她。
在那屬於記憶中的綠色種子，已經慢慢的在彼此的心裡發芽。
慢慢地…
像樹一樣地開始成長。
五點了。
望著牆上的鐘，手就自動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曾胸懷大志，想當個電腦工程師的他，曾幾何時，卻來到了一個小小的
貿易公司當個微不足道的業務員。
這就是他的人生嗎？
苦笑了笑，耳邊慣例傳來同事們呼喊去酒店的聲音。
一抬頭，望見落地窗外那棵長鬚的榕樹。
油綠的枝葉在金黃色夕陽的照拂下，輕輕擺動。
看著這幕景象，他不禁暈了。
再一個回神，身邊卻已經充斥著淫聲浪語。
嘗試著在酒店的五光十色中，找回他想要的綠。
左顧右盼之間，他，赫然望見了。
她。
一如往昔，不同的，只是身上多了一層與她不符的豔紅。
午夜，兩杯熱咖啡，在那棵長鬚樹下，溫暖著兩人的心。
「可以重來嗎？」不需多餘的言語，不需額外的解釋，他忐忑的問著。
分手的原因已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把握現在。
把玩著手中的藍山，她啜了一口。在瓶口處印下一漬不屬於她的紅。
「再給我一點時間。」這是她的回答。
自此，那個午夜取代了之前的午后。
原本封閉的心也被期待的思緒給塞滿了，加薪、升職，一切的好運都從
遇到她之後開始。
唯一的不足的，是回答。
又一個午后。
她約了他。
地點，仍在那棵長鬚樹下。
穿著亞曼尼的西裝，他跟上次一樣。
遲到。
跑著，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喘著，他試著去尋找在長鬚樹下那熟悉的綠。
但映入眼簾的，卻不是他的綠，不是他認識的綠。
一張紅色的喜帖，打斷了他的期望，卻也讓他回到現實。
「我要結婚了，婚期在下個月，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有緣再見。」簡
單的字句，她坐上停在路旁的March。
只留下呆著的他，跟原先的那棵長鬚樹。
和他心中早已為她空下的一塊地方。
一塊永遠不再閃動的綠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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