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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龜毛男人
作者:黃黃
「嘿∼在寫什麼﹖」阿杰走過來敲了我一記。
我沒理他，繼續寫我的故事。
不一會兒，他站在我身後，雙手圈住我的脖子，以一種極親蜜的姿勢，探頭看我
的稿子。
我使勁推開他，「喂！你幹嘛啦！謀殺啊！」也想拉開那股尬尷的距離。
他被我用力推開後也不走開，依舊站在我的身後，只是稍稍拉開了些距離。
「此時，那名披著狼皮的高大男子，竟然被猴急而饑渴的女人撲倒在地，她不顧
一切的扒光他的衣褲，奇特的是，那男子竟也忘記喊叫，只是任由女人粗魯的侵襲。
」
阿杰一邊唸我才寫完的稿子，一邊把他如雜草竄生的濃眉挑得老高。
「怎樣﹖你對我是有什麼不滿啊﹖」我倏地把螢幕關掉，「你不要站在我後面啦
！滾開！」我用小丸子的口氣大聲吼著。
他只是搔搔我的頭，「妳這腦袋瓜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啊﹖老寫些怪東西，身為
一個作家，就要有作家的自覺，寫出來的東西是要淨化人心，教育世人的∼」我不等
他說完便打斷他。
「你閉嘴，我不想聽你唬爛，本姑娘高興寫什麼就寫什麼，你無權過問。」
莫名其妙地，我的火氣就大了起來，阿杰聞言，沈默了。
我明知自己的口氣太衝，但是叫我拉下臉去跟他道歉，我情願選擇賭氣，開了螢
幕，繼續剛剛未完的故事。
氣氛異常的僵持，誰都不肯先出聲，但是也沒人打算離開這尬尷的空間。
我在心裡大罵，莫名其妙！寫故事寫得好好的，他幹嘛來攪局啊！大家都說阿杰
喜歡我，對我好，我應該要好好珍惜，我對於這樣的建議，討厭莫名，他喜歡我，要
對我好，是他自己要這樣，不關我的事，為什麼我就得珍惜他啊﹖
事實上，阿杰根本就沒對我說過一聲喜歡我，而且他對我很不好！非常不好！
每次我心情好得不得了時，他就會在旁邊洩我的氣，擺明就是要讓我不爽，這叫
對我很好﹖我不相信。
像是有一次，我下班跑去逛誠品，刷卡買書，一口氣刷了四千多，隔天被他知道
了，還被他碎碎唸了一整天，說我沒事就愛亂買，買了一堆又不看。
還有一次，我閒閒沒事跑去玫瑰唱片行，看了好多很久以前就想買的專輯，一次
就把它們買齊了，這次也是四千多，但是我學乖了，不讓他知道，沒想到帳單被他偷
瞄到，又是一頓排頭。
真的沒碰過這麼雜唸的男人，真的沒有，他，是第一個，拜託！希望他是最後一
個。
其實我不是那麼粗線條的人，對於男女感情的事，我也算是瞭然於心，只不過在
我理想的藍圖裡，阿杰並不在其中。
碰到感情這檔子事，我不會逃避，但是阿杰，不像是我要的男人。
我很迷信感覺，對不對味，講幾句話就知道，更何況我認識他近五年了。
記得剛開始會知道他，是因為他是人事部的主管，許多資料都要交給他，而我這
個人生來就很糊塗，填個資料也能落三落四的，阿杰的耐性用在我身上剛剛好，我在
前面忘了什麼，他就會在後頭幫我撿起來收著，這麼多年了，不自覺地，我對他存著
一份依賴，習慣的依賴。
依賴等於愛情嗎﹖不見得吧。
照顧等於愛情嗎﹖那也不一定。
別問我到底想得到什麼樣的愛情，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對於阿杰，我無法釐清自
己的感覺，總覺得他是我生命中其中一項習慣的事物，就好像你每天回家前會看到巷
口那個賣大腸麵線的阿伯，數十年始終如一，我習慣著他的存在，從來不會懷疑他哪
一天會突然消失不見，這就是我對阿杰的，唯一可以解釋得出來的感情。
想著想著，寫故事的意念蕩然無存，我悻悻地關掉電腦，起身給自己沏了一杯茶
，坐在阿杰的斜對面，瞪著他，追隨他每一個動作。
「妳沒事的話來幫我整理文件。」
瞪著三個月前才變成頂頭上司的阿杰，我的火又開始冒了起來，對他，我總是不
假辭色。
「現在是午休時間，我有權利拒絕無理的要求。」
「那妳不要像個變態一樣坐在那裡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怎麼覺得他的臉異常潮紅﹖
「冷氣沒開嗎﹖」我納悶地起身去檢查開關。
他突來的叫聲嚇了我一跳，「不要亂動開關！」
「你今天幹嘛一直找我麻煩啊﹖」
「妳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有話跟妳說。」
「有話不會現在說啊﹖幹嘛等晚上﹖」
我最討厭他這種龜龜毛毛的個性了！
「妳不要管，反正今天下班不要溜，我有話跟妳說。」
語畢便不再理我，一個下午，我隱隱地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似的，有些不安，
做什麼事都心神不寧，問那個龜公到底要說什麼，他就拿一句：「上班安份點」來堵
住我的口，什麼跟什麼嘛！我越想越火，沒道理就這麼被他壓制不能反抗。
下班前五分鐘，我再也耐不住性子，衝進龜公的龜房裡，大聲地命令他有話直說
，要不然我會對他不客氣。
「妳對我從來沒有客氣過。」他倒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位子上笑著。
媽的！死龜公！到底要幹嘛！我真恨不得衝上前去揪住他的領子，難道他不知道
我最討厭心裡懸著一個問號不能問清楚的感覺嗎﹖
他一定知道！還故意來整我，瞧他貓似的賊笑就知道！
可惜這五年，我老是鬥不過這死龜公，因為光是比耐性，我就輸那隻死龜一大截
。
「你趕快把要告訴我的話說清楚。」
「妳喜歡的男人是什麼樣子﹖」哇咧！竟敢轉移話題！
「你到底要幹嘛！不要看左右邊。」
「我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妳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不知道。」至少不是像他那死樣子，我在心裡暗罵著。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妳會不會想我﹖」聞言我竟有些不安。
「你要去哪裡﹖哪一家公司把你挖走了﹖」我明天就去那家公司應徵。
「我沒有要走，妳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還是摸不清他到底想知道什麼，是想探測我喜不喜歡他嗎﹖氣死我了，這種問
題幹嘛還要繞圈子，龜公就是龜公，死性難改。
「第一、如果你個性不要那麼龜，我或許還會喜歡你，第二、對我來說，你不可
能不在，因為我一定會跟著你跑，你放心好了，我纏人的功夫一流。」
他笑了，笑得有點詭異。
「妳啊∼」他搖了搖頭，直嘆氣。
「你很奇怪耶∼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快點說。」
「嫁給我好不好﹖」
「..............」我沒料到這隻死龜竟然會這般直搗黃龍。
「我要是答應你，我就是神經病了！白癡！」罵完我轉身欲離開。
「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他靜靜的語氣阻止我的腳步。
轉身看著他，我有點無奈：「這不是你做了多少，是在於我能不能夠吸收的問題
。」
「還缺什麼﹖我不懂。」
「別說你不懂了，連我自己都不懂。」
我走回沙發椅，坐了下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洩了氣的皮球，撐了一個下午的不
安，一下子就要洩光，身體竟然有些難以忍受的空虛感。
沈默，空氣中又開始凝聚令人窒息的沈默。
「我喜歡妳。」幸好他沒用「愛」這個字眼，要不然我鐵定會發火的。
因為「愛」，對我來說，是個極其嚴重的字，我討厭不經大腦就亂用這個字。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對你是什麼感覺，確定的是，我依賴你。」
「妳知道嗎﹖我對妳會這麼割捨不下，就是因為妳的直性子，講什麼都直接，想
什麼也直接，這是我做不到的，所以我無法控制自己對妳的情感，這五年，我一直在
等妳，等妳想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告訴自己，誰等到最後，誰就贏了，但是就是因為
我瞭解妳，總覺得利用妳對我的信賴來養成妳對我的習慣、依賴，是不對的，我也不
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然就想跟妳講這麼多，或許是中午被妳惹火了，哎∼給我一個機會
好嗎﹖」
我無法表達自己的意念，只是一個兒勁的哭，哭眼前這個龜毛的笨蛋幹嘛對我這
麼好，我不要因為一時的感動就迷失了自己，這對誰都不公平。
「妳別哭啊∼」見他慌了手腳，我卻哭得更是厲害。
「我沒辦法現在就回答你的問題，但是我會給你也會給我自己一個機會，好好想
一想。」
抬眼看著蹲在眼前替我拭淚的他，莫名地，我心裡起了一點點異樣的騷動，見他
想說什麼卻又作罷，只是搔了搔我的頭。
「好吧∼別想那麼多了，肚子餓了吧﹖帶妳去饒河街掃攤好不好﹖」
講到吃的，我一股勁全上來了，「好啊好啊∼」起身後便忘了五秒鐘前的尷尬，
拉著他的手便要往外頭衝。
「慢點慢點∼我先把東西收好再走。」
「我要吃藥燉排骨，還要吃梅花湖的冰淇淋，啊！還要吃蓮子冰！還有....」
「妳等一下不要亂點一大堆又不吃，這次我可不幫妳收菜尾。」
「哼！誰希罕！」
或許哪一天，藥燉龜排，就是我下一個要點的菜，不過，得先等我把龜毛拔乾淨
才行。
我真有那麼糊塗嗎﹖哈！別被我騙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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