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煙

作者: Er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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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從一根煙開始的...
一月中開始的吧，就在期末考完後第三天。點著第一根煙，嗯，是Mid-seven，味道很重，很嗆鼻，吸了一口後，我咳嗽不止。一個晚上，解決了幾瓶酒和兩包煙。「你不是說酒入愁腸愁更長嗎?你不是不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的嗎?」妳說。是的，我破了戒，在那天。像個傻瓜似的猛抽煙，想讓自己習慣那種悠雅的刺鼻及煙後的昏眩。是的，我以為，抽煙是種悠雅的瀟灑。那天，喉嚨乾的難受，昏眩外加噁心，想吐。「吐了就不叫悠雅了!」妳說，我笑了。總之，那天的我蠢的很，以為喝酒後會好一點，於是灌了酒，vodka北國的伏特加。但不但沒感覺較好，反而更刺激我原本就不怎麼好的胃，一陣無法抑制的噁心後，我....「你吐了嗎?」呵!妳似乎很關心我的悠雅似的。「不盡然!」

我吐了，但吐出的不是蠕動後黏稠的消化物，是像空氣一般的東西，有個某種不知名物氧化後的味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麼東西吧!當煙燃起時，有種東西也在我體內燃燒著，而且不是普通地、像煙般的燃燒，而是劇烈地，劈哩啪啦地燒著，那味道合該是這個吧!

「那是什麼?那燒著的東西?」妳問
「妳猜呢?」
「是脂肪嗎?」妳一臉天真
「拜託!我真是敗給妳了，若脂肪能這麼容易燃燒，那天底下的人就不用大費周章地減肥了!」
「不過，聽說抽煙能使人消瘦耶!」妳仍不死心
「那不一樣啦!總之不是脂肪就是了!」「再猜!」
「不猜了!怎麼猜也猜不著，猜錯了你又笑我!」
「不過妳猜的也太誇張了吧!」

起先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這答案對那時候的我不重要，我只是一直抽著，一直覺得反胃想吐，卻又吐不出來，我以為我會這樣死掉!
「後來呢?」妳好奇的問
「當然沒死，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說故事給妳聽!」

之後，每逢下雨的時候，我就會不可抑制的想抽煙，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我開始覺得我的生命有缺陷。我知道我面臨改變，我恐懼的改變。這跟以往的改變不同，以往的改變大都是外在行為上的改變，那是我可控制的，就像在玩美少女夢工廠一樣，我主宰著我的面具，像決定女孩要變公主還是戰士。國小太驕傲了，所以人緣不好。我想讓自己人緣好，國中時決定當個好好先生，人緣是變好了，不過卻老是被人欺負。我想讓自己活得有尊嚴，想讓大家看重我，高中時變的霸氣凌人，是沒人敢欺負我了，我也得到重視，不過，是那種不敢接近的重視。不過，這都是外在的，內在的我還是那樣，多愁善感，很在意別人的看法，重感情，徹底的一隻沈在情海中的魚。

「喔!現在不是嗎?」妳問
「不是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不會啦!我不覺得!」妳試圖安慰我的沮喪
我笑了笑。我說到哪了?喔!對了，我說到我在害怕我的改變。我曾問了幾個跟我很像的魚，他們都說「你想變就變吧!」我有點氣，他們不了解，這一次改變是不一樣的，不是像拿個魔術棒，念個「芝麻開門」似的咒語就可以開啟大門那樣簡單。這像是在
煮咖啡，你可以用曼特寧單純的煮杯咖啡，或是加個牛奶做咖啡歐蕾，打個泡泡加點肉桂粉就變capuchino，但若把豆子換成巴西，不管加牛奶或打泡泡，巴西就是巴西，永遠不是曼特寧!

最後，我還是決定走向恐懼，不，該說是不得不的走向改變，打從我抽煙開始我的命運就已經被決定了。像啟動開關機器就開始運轉一樣，煙就是那個On鍵。我開始不寫日記，拒絕多愁善感，反抗無病呻吟。開始游泳，練啞鈴，廣交三教九流的男性朋友，說話不再遣詞用句，穿著從氣質走向個性，甚至買了FZR。總之，我學做一個徹徹底底的男人。
「嗯!我喜歡FZR那種跑車!坐起來一定很過癮!」
「我知道!妳說過!」

後來，我交了個女朋友，睡了幾次覺...
「我不要聽你的風流情史!」妳任性地把耳朵摀上
「好!不說!反正那之後也只有這一個!」
在接二連三地幫朋友解決感情事後，我突然覺得談戀愛沒什麼意思。我開始過單身生活。打工，打鼓，學做homepage，編刊物。可是做著做著，突然也覺得這些東西一點意思也沒有。日子變得窮極無聊且空洞，在不知該做什麼之下，我想藉文章發洩。當我要開始keyin時，突然，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汗，是冷的....
「怎麼?是電腦當機了嗎?」
「不是!比那更嚴重，我打不出東西來!」
「鍵盤壞掉?該不會是你又餵你的鍵盤吃牛肉麵了吧!」說完，妳咯咯的直笑，看到我僵住的臉，又斂起了笑容!
「不!我打不出東西來，我寫不出東西來，我喪失了組合文字的能力!」

這一瞬間，我知道在我體內燃燒的東西是什麼了。那致命的劈哩啪啦聲!我怕極了!妳知道我一向膽子大，那時我卻是駭到骨子裡，背後的脊骨裡昇起一陣涼意，像撞鬼了我!對!正是撞鬼!我衝到海邊，試圖從海濤聲尋回我那失卻。夜晚的浪白白又灰灰的，夜晚的海，也只能看到灰白的浪，我在岸邊焦急的踱步，浪打上岸來，帶走我的感傷，卻沒留下什麼，沒留下一點什麼給我。遠方的漁火飄啊飄，像幽魂般，海的盡頭黯沈沈的，跟陰沈沈無星子連月光也沒有的天連在一起，黯與暗上下夾擊著我。無處可逃。

「啊!」我大叫一聲，跨上FZR，在濱海公路上狂飆著。高速的風打在未帶安全帽的
臉上，疼痛中，我知道我失去了什麼，我失去了我自己。在第一根煙中，咻~~一聲
在空氣中蒸發了!宿命般的燃燒!之後，我發狂似地尋找我自己，在夜中。課也不去上了，成天過著夜貓子的生活。原本，自大一下後，在班上就如影般的存在，現在，連影子的濃度都變稀薄了。「好久不見!」朋友開玩笑中帶著些許關心!「是啊!好久不見!」有氣無力的回答帶著深深的無奈。我固執地抓著每一瞬間的感覺不放，在每一個徹夜狂歡的日子，但是當回到家中，只剩我一個人時，我什麼也沒有，什麼東西也沒抓到。每當南國下起難得的雨時，我坐在窗前，聽著細細的雨聲，撫著微微的涼風，甚至置身在無遮蔽的曠地淋著雨，試圖讓肌膚感受著雨的體溫。以前的我總在下雨時湧起詩意，那時候詩意這種東西不值錢，在雨中如泉水般的湧出。但，我還是失敗了。在雨中，在空曠的夜裡，我只是一個人，我只有一個人，我甚至連自己也失去了。

「然後呢?」妳問，把我從悠悠的回想中抓了回來。
然後，我煙抽得更兇了。望著煙頭暗淡的紅。「該死!」我罵著!「就是你一點一滴侵蝕、焚化著我內心的什麼!」我憤怒地捻熄它!用力地，不給它一絲死灰復燃的機會。不一會兒，我又燃起那致命的紅!哼!時間跟煙是同一國的!

後來!我放棄了抵抗，既然贏不了它，只有接受它。它變成我日常生活的一部份，同時間一樣，如附在我身上的靈，執拗而擺脫不了!
「這樣說來，從你抽煙開始後，我們都沒聯絡過喔?」妳說
「嗯!我是故意的，不過，現在才聯絡也太遲了!」

期末考將近，容不得我再放縱自己追尋虛幻的感覺了，背負著二一危機，肩上扛著兩座山般的壓力!該死的時間，不須要你時你以蒼茫的空洞緊抓著我，現在需要你時卻又跑得不見"人"影，只有煙還陪著我。這麼說來，煙還算對我蠻忠貞的，嗯!這時的我須要忠貞。燃起一根YSL，薄荷的清香微微有著醒腦的功用。
「男生抽涼煙不好喔!」妳的笑容帶有一絲調皮
「我知道!反正煙本身也不好，對那方面，沒差多一點薄荷啦!」

一考完我就躲到台北去了，逃避可能的現實。參加一個網聚。網聚這種東西很奇妙，在螢幕前，妳只能揣想文字背後的真實。但當真實現身時，又往往與妳所猜想的有很大的差距!網聚那天，我深切地了解到不能抽煙的痛苦!公共場所是不能抽煙的。我只有偷偷在場所轉換的空隙，匆促地點一只該死的紅。晚上，換了個地方吃飯，天飄下了細細地，咀咒地雨，我嗅到了。坐在室內非靠窗的我敏銳地嗅到了，我覺得體內似乎有什麼在蒸發，從皮膚上千千萬萬個毛細孔中竄出。我強忍著點煙的衝動，拿著煙盒在手中把玩著。身旁的一位網友跟我借了煙盒一觀，便此不還了。像是一個年輕的小學老師沒收小朋友的玩具。「煙再買就有了!」我以含著笑意的注視回應她的善意。而後，我將視線飄向窗外，試圖用目光織成的網捕捉那滴滴的墜落。

「你抽什麼煙啊?借我看好不好!」
「綠白Y啊!跟傷心咖啡店之歌中的小葉一樣!喏!妳看，它的煙盒還蠻漂亮的!」
「是不錯看!」妳拿在掌心翻來覆去上下左右細細地端詳著，忽然古古怪怪地對我一笑，接著把煙盒藏在背後。
「小朋友不乖，老師把玩具沒收暫時保管!」妳說，笑著。
「小朋友很聰明，小朋友還有一個玩具!」我從背包中又拿起一包煙。
「呵!為預防突發狀況，我現在都隨身帶兩包煙!」我笑著!
「討厭!不好玩!」妳耍賴地說著。

在台北的兩三天，在父親家中，我想了許多。蒼老的父親、可愛的同父異母的妹妹、跟母親外貌上有些相像的"阿姨"、十多年來的愛與恨。小學三年級，遙遠不可捉的記憶啊!回台南後，朋友說我像是瞬間老了五歲。「人不是隨著時間慢慢地衰老的，而是一瞬間就老了好幾歲。」閒著沒事，原本想打電話給妳問問近況，但一想妳曾跟我說過暑假忙碌的計畫，交了男朋友後妳大概更忙了，另，我不知道該以什麼角色面對妳。日子在一根根煙中度過，朋友當兵去了，兩個，另一個到台中發展。我的身旁越來越寂寥，交友的範籌屬於社會的圈子突然小了很多，當夜深人靜，只有我一個人時，我戰慓的發抖。我問著我自己，為什麼我無法獨處?為什麼我無法認清一個人的事實?為什麼我不能靠自己過活。我發現，原來我最大的挫敗根源就是我不夠堅強，沒有強大的羽翼遮蔽他人的脆弱，呵護他人卸下武裝後的玻璃心。

我開始學習享受一個人的日子。撫掉咖啡座的灰塵，在梅雨季的南國夜裡，給自己一杯溫軟的巴西；拾起架上的shake杯，在略有倦意的詩意裡調杯Mai-tai；悠閒的午后，沖個依莎貝爾，享英國式的浪漫。四肢慵懶了，在泳池擁抱盛夏；心靈睏頓了；在房裡浸沈樂音。心血來潮，衝去海邊看著夕陽；閒著無聊，跑到撞球間打發時間。偶而，看看村上春樹的小說，讀讀java的教學；興致好時，買束花插在房間見的到日光的一角，也許是束卡斯比亞、也許是朵白玫瑰、也許是數枝貓柳。
「現在我夠堅強了，現在我有能力呵護了，不過卻來不及了，太晚了」我望向妳的眼
眸。

天飄起微雨，我燃了根煙映景。你我出現難得的沈默。煙熄了，我看了看錶，「九點零五了」我說!
妳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向我跟前，在我唇上輕輕的一吻。「答應我，下次我吻你時，你的唇不再有煙味!」不等我回神，你步入了機場大廳。待我從怔忡中走回現實時，已不見妳人影。

飛機起飛了，我又燃起一根煙，卻不就口，高舉眼前，在青灰的霧中看著漸漸變小的飛機。只要我的唇還記得妳的溫柔，煙就燒不去我對妳的思念。煙，我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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