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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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火紅地斜掛天邊，晚霞短暫而絢麗地遍佈西方，我坐在圖書館的五樓，支著腮，有些失神注視那遙遠的金烏。說實話，中正的景色就屬這時刻最為迷人：秋冬的傍晚，沁涼的颯風，連空氣都盛滿醉人的氣息，加上廣大的校園和獨特的建築，能不流連忘返嗎？

看著威士忌般的酡紅，我忍不住閤上眼，微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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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女孩，淚流不止地抽抽噎噎，紅透的雙眼盛滿無助及不捨，削瘦的雙肩直落落地挎下；順著她注視的眼線望去，只見一臉冷默的男孩，兩手插在褲袋，性感的薄唇開合著，淡然而殘酷地道出：『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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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了眼，我一驚，胸前起伏不定，瞅著遠方將盡的半圓，嘴角不自主地微翹，苦澀是唯一的笑容。怎麼會想起呢？握拳的掌心不爭氣地顫抖，儘管事情過了二年之久，那痛徹心扉、本該遺忘的傷口，依舊血淋淋地展現我面前。不，不，不....我使勁地搖頭，再度蓄長的髮胡亂披著，眼眶不自覺地氤氳濕潤，是這樣浪漫的季節，喚醒我塵封已久的記憶？堅強的外殼讓一幕幕如電影片段的情節，一點一滴，浸蝕且剝削；我終是逃不開歷史的捉弄，挫折地繳械後，幻影中的女孩與我合為一體。

淚，如春雨綿延不絕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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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遲到了！』我不置信地瞅住眼前深愛的男子，『告訴我，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他撇過頭，雙瞳寫滿不耐煩，『妳冷靜一點好不好？電影還可以再看，別這麼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我不過要求他為放我鴿子提出個理由，這樣便成了任性且歇斯底里的女子?!深呼吸後，我壓抑滿腹的心酸，語氣平穩地問：『那麼，我是否有權利知道原因呢？在我等了你一整個下午之後....』

他緊閉薄唇，彷彿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沉默近一二分鐘，才緩緩道：『我忘了。』

『忘了？』一擎雷霆閃入我腦中，無言地回過身不讓他瞧見我受傷的眼神；人還是有尊嚴。『希望我聽到的不是謊言。』

語畢，頭也不回地離開，害怕在他面前哭泣示弱，更恐懼見到作賊心虛的表情！

和他之間，怎會走到這地步？

其實無須我探問，也該猜到唯一能使他將我擺在第二順位的，只有他那小學妹。這一次又是什麼理由？好不容易奔回寢室，襟前早濕了一片，委屈化成串串淚珠，傾盆而下；失控的情緒，如脫韁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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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晴，這是我學妹。』

那日，社團辨成果展，他帶來一名可愛伶俐的女孩，介紹給正搬運簡章本的我。

急忙放好本子，我露齒一笑：『妳好，常聽智瑋提起你！』

害羞的學妹躲在他身後，直楞楞看著我，什麼話也沒說。

我求助地望向他，為何學妹的眼神透出哀怨？心裡的警鈴作響，記得在未和他交往前，曾耳聞他們倆之間的曖昧不清，會不會....

打個哆嗦，我持續露出微笑。

『雅玲，怎麼不打招呼？』他察覺出來了嗎？

『學姐....』她膽怯怯地喚了聲，又縮回他身後，彷彿沒了這道屏障，她一如風中小花。

『嗯。』我心中直覺不喜歡這朵小花兒，但不能表現在外。

『曉晴，那我帶學妹先四周看看。』他說，我眼尖瞧見她的手指輕扯著他的衣角；這是尋求我的同意嗎？

『好哇！』我瀟灑地應好，卻又不小心地說：『別忘待會兒回來接我，你說要帶我去玩的。』

我是否忽視她那怨妒的眼神？

她拉了拉他的手，是向我下挑戰書嗎？

『好，妳等我。』他含笑地說，隨後與學妹離開。

我無法笑出來，因為我明顯地感到她的敵意，但她有什麼權利？他們之間或許曾有風雨傳出，然而終究雷聲大雨點小，我並非第三者呀！

※

傍晚，趴在桌面上，等了近二個鐘頭他才來找我。

『曉晴，對不起，學妹臨時有事才晚來，妳不怪我吧！』他喘噓噓的模樣，我也不忍再責備他。

『算了，反正看看黃昏也不錯。』我心裡也氣不了。

『妳生氣啦？還是吃醋？』他輕輕扯了我的手指，臉上帶了得意。

『吃什麼醋？』我掄了他一拳，『又不是不知道你學妹的事，你忘了你多常提起她嗎？』我真的吃醋了！

『別生氣嘛！』他拉了我雙臂往他身後圈起，接近我赧紅的臉龐，『妳知道我喜歡的是妳，對學妹向來只有學兄妹的感情，否則早和她交往了，不是嗎？』

『哼！』我不依地噘唇，『誰不知道你和她的風風雨雨？』

本以為我不在意的，沒想到還是耿耿於懷，我自厭地埋首在他胸膛，他則緊緊擁住我，柔柔地嚙著我的耳，一語不發。

『我好討厭自己，為什麼不大方些....』我悶聲道。

『別讓她影響我們，好不好？』他稍微放鬆我，瞅著我的瞳仁，『你以為下午我看不出妳們的爭風吃醋，看不出妳的不悅？』

原來，他明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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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抱住他，訴著我的愧疚。

『沒關係，妳不吃醋我才要緊張呢！』他打了哈哈，這是他溫柔的表示。

『呵，我們去吃飯吧！』我真心地笑出，執起他的掌心伏在面孔，『原諒我，下回再也不吃乾醋了。』

『對，妳下回直接灌醋了嘛！』他取笑我，逗了我鼻樑一下，讓我恨得牙癢癢。

『好，我下次就灌醋桶讓你大開眼界。』

語畢，他捨不得地環緊我，好似無語地要求我信任他，別胡思亂想；「信任」在情人間，很重要的吧！

※

哼，到了現在我居然還記得這一幕！

但他，的確很溫柔地對待我；拿出隨身攜帶的札記，翻到「無怨的青春」，抄自席慕蓉的詩作：

“輕的時候，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

請你，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他。

不管你們相愛的時間有多長或多短，

若你們能始終溫柔地相待，那麼，

所有的時刻都將是一種無暇的美麗。

若不得不分離，也要好好地說聲再見，

也要在心裡存著感謝，

感謝他給了你一份記憶。

長大了以後，你才會知道，

在驀然回首的剎那，

沒有怨恨的青春才會了無遺憾，

如山岡上那輪靜靜的滿月。”

冷卻的心再度軟化，和他相愛是件多快樂美妙的經驗，我一直收藏在心深處；不願提起、不願憶起，只因那將令我痛到欲哭無淚。有許久沒夢到他頎長的身影？有許久未夢到他星點的瞳眸？遠處的流水潺聲，是否帶得走我無盡的相思？

※

『你又遲到了。』我抬高手腕，『看，現在幾點了？』

『好好好，我遲到了，讓妳罰！』他說笑似地道歉，我卻瞥見他眼中的內疚，以及....不安？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我走向前，拉住他的身子，『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沒事吧？』

『沒事，妳別擔心。』他逃避地轉開眼，說：『曉晴，我們今天的約會取消，好不好？』

『不要，為什麼？』取消約會不是沒有過，但我今天卻耍賴地不願意。

『我今天好累，妳就讓我休息，行不？』他果然露出疲憊的神情，我的理性叫我不能再小孩子氣。

『嗯。』我不甘心卻也無奈地點頭。

『回去後我打電話給妳，妳不要生氣唷！』他試圖表達愧疚，我則輕撫他的臉頰，以示諒解。

事情的發生總有徵兆的，如果我早些察覺，是否能挽回這一切結局？而他，是否能在兩難的情況下，做出絕佳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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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知道他遲到的原因了。

那日走到圖書館，看見她和同學們一起，反射性地閃進柱子後，我不意間聽見她們的對話。

『....學長就這樣陪了妳一整天呀？』一名戴眼鏡的女孩驚訝地說，『那他女朋友不生氣嗎？』

『生氣吧，但又如何？』學妹的聲音。『學長本來對我最好，妳們也知道的呀！要不是那學姐仗著社團”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我會成不了學長的女友？』

『是沒錯啦，但學長現在和她交往，你難不成要當第三者？』另一個高瘦的女生小聲地道。

『拜託，她才是第三者。』學妹不甘心地訴說，『學長本來和我走最近，只差沒明說罷了！而且，再跟妳們說件秘密，不能說出去唷！』

她們正巧停佇在我躲藏的柱子前，我只能眼睛盯著暗紅的天花板，靜靜聽她的秘密....

『在學長有女友前，我們常出去月下散步的，有一次他牽了我的手，送我回去宿舍時，還輕吻我額頭呢！』

『哇，真的假的呀！』她兩名朋友目瞪口呆，驚叫出；我則不置信地摀著嘴.

『噓，當然是真的，可是我一直沒理學長，那陣子妳們不都傳說我和學長吵架嗎？』她小聲道，我卻聽得清晰。

『那學長算來是先和妳交往才對囉！』戴眼鏡的女生說。

『沒錯....所以我怎算第三者？那學姐才是第三者！』學妹泫然欲哭的語氣令我心寒。

『對，妳說得沒錯，學長本來就最照顧妳了....』她們逐漸走遠，我靠在柱子邊，久久不能自己。

是這樣的開始吧！社團中，盛傳我搶了學妹的他，過街老鼠的第三者成了我；更可恨的是，他從未解釋任何事。

難不成，我真是第三者？

※

是呀，事情發展到那地步，我還搞不清楚狀況，這麼迷糊的情侶沒有幾對吧？還是，情侶間的關係都如此？我一直弄不懂愛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糊里糊塗談了場莫名其妙的戀愛，至今還如陷九里迷霧中。

兩年了，我仍如當初，仍分不清一切對與錯....

※

上了課，回宿舍的途中，我順路轉入書局，為即將到的新年選購賀年卡；付帳的同時，我不經意地望見他和她相偕而過。

腦中一片空白，這樣的衝擊不是一句「晴天霹靂」可形容！

晚上，我等待他的電話；在不見面的時間，他會固定每天給我一通電話，訴說今天發生的事，以及一聲：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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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騙、背叛、羞憤以及無所適從，我的心好疲憊，好困惑！

「鈴....」電話響，我錯愕的靈魂自地獄驚醒，急忙接起。

『喂？請問找誰？』

『找妳呀，曉晴，想不想我？』他甜滋滋地喚我，一如往常的輕聲細語。

我的心好疼，猶如讓一起叉子撕裂；但我鎮定了，我不認輸，絕不輸給他們那可狠的欺瞞！『嗯，你今天過得如何？』

『還好囉，實驗有點忙而已，不過學分一定拿得到。』他笑著說；我的理性則掩不住淚水，悄然地滑落。

『瑋，再叫我一聲親親，再叫我一聲吾愛....』我甘願受騙，也不要失去你；我情願當個傻子，也不要沒有你。

『妳怎麼了？哭了呀？』他著急地問。

『不，沒事！』我拭去湧起的淚水，『只是突然感到無助，所以想哭一哭啦！』

『....真的沒事？』他懷疑地說。

『嗯！』

※

最後，紙包不住火，他還是得知我已看見他們之間的事；所謂「真相永遠只有一個」，我卻失去瞭解愛情真相的權利！

交往了近半年的緣份，在一次午後會談，終告絕裂，我和他因第三者的介入而分手，但，究竟誰才第二者呢？我不知道，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或者該說：我不願相信事情的真相？

※

收拾好書包，我站起來伸伸身子，才發覺金烏早落下地平線，彼端的玉兔已然上昇，中正籠罩在一片銀光中，好美唷！

步出圖書館，我看見熟悉的人影，佇立在前方的樹影下，沉沉地笑了下，我飛快地奔向他。『不叫你別等了嗎？還等，真是傻子！』

來人露出憨直的笑，牽起我的手，輕聲道：『中正的夜好美，我想和妳散步回去嘛！』

『呵呵。』我淺笑，反握住我的幸福。

過不久，我將訂婚了，在結束上段戀情後，現在的幸福攻陷我封塵的心，和他交往快半年了，他一直很諒解我、照顧我，打破我不再戀愛的誓言....

其實，不懂愛情的本質又如何？捉得到幸福才重要！

※

乘著月光，我和幸福慢慢踱步於中正的夜晚。

為什麼叫他「幸福」？因為，那是我為他取的小名，他如同幸運之神，帶給我幸福的光環，所以，他是「幸福」！我一個人的幸福唷～

而他，則替我取名「可可」；我是隻狐狸，所以他喚我可可。可可狐狸，可可狐狸....等待幸福王子的可可狐狸！

嗯，這又是另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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