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誕夢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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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九日．星期五∼
我買了十張卡片，準備寄給我的好友。
我在書店晃，這幾天書店人實在好多，老實說我討厭聖誕節，這只是人們
幻想出來的節日，情人要吃大餐，然後以聖誕節之名，做個聖誕夜理所當然應
做的愛，這樣才符合聖誕節的意義，嗯！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微不
足道，這節日對很多人來說都是重要的，至少在其他日子裡不能做的事，都可
以用這節日來做為藉口，胡搞一番！
因為如此，所以我也只是抱怨自己無能罷了，還是脫離不了群體與我所應
配合的互動關係，在朋友寄來聖誕卡時，在禮貌上我還是得回卡。老實說，今
天書店裡的卡片我挑得實在很痛苦，人太多太擠，攤在架子上一張張設計得花
俏多變的卡片，像夜市的售衣小販對待自己正準備出售的衣服一樣的被對待著
，好亂！亂得離譜！就拿當時在我旁邊挑卡片的那個穿著ＸＸ女中制服的學生
來說好了，抽了一堆卡片來挑，然後一張張拆開封套來看，看完了後覺得不喜
歡，連套子也沒套回去，就把沒被她挑選上的卡片亂扔，可憐的卡片，哈，沒
穿衣的卡片會感到冷嗎？嗯，更可憐的應該是那此沒隔幾分鐘就要來整理一次
凌亂得像卡海的女店員吧！
不過今天光挑卡片就挑了兩個小時，這年頭耶誕卡製作得愈來愈沒意思，
精美是精美很多，但一點聖誕節的感覺都沒有，嗯，也許是我挑剔吧，別人不
也一樣買得很高興？
我要早點睡了，今天都沒唸到書，光買卡片就浪費了我不少時間了。前天
家裡瓦斯用光了，沒等媽叫的瓦斯送來，我跟爸就打賭趁這機會用冷水洗澡，
沒想到爸沒事我倒是感冒了，還被她笑我活該，不自量力，哼∼爸最愛誇耀自
己身體強壯了。好冷唷！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六∼
今天發生了一件怪事！
我一大早到學校，發現我堆滿紙條、擤過鼻涕的衛生紙，以及一堆雜物的
抽屜被整理得一乾二淨，是不是我迷糊了？早上我真的以為我走錯教室還是坐
錯位置了，還是我感冒太嚴重沖昏了頭了？我眼裡看到的不只是一個乾淨清潔
的抽屜，抽屜裡還放了一張卡片、一本叫『城南舊事』的書，以及一盆非洲蓳
，那是一盆開著紫色小花的非洲蓳，我覺得是有人在惡作劇啊，但是看來又不
像，而卡片裡只有一行祝我『聖誕快樂』的字，其餘什麼也沒留下，當然包括
寫這張卡片的人應該要簽下的名字。
『城南舊事』我在國一時就看過了，這個給我書的人到底是誰？我今天留
在學校晚自習，眼睛是盯著後天要考的歷史課本，事實上腦子裡想的全是關於
今早如奇蹟般讓我驚奇的事，這有什麼關連呢？我實在想不透。
今天數學考壞了，數學老師的藤條讓我的手心紅咚咚熱呼呼的，痛啊！全
怪我昨夜沒唸書，今早又發生這離奇的事，連解個簡單的代數都可以失常。同
學們對我那盆非洲蓳可好奇了，哈，這當然，他們當然要羨慕我，這大概是那
個我不知道的女孩送給我的吧！暗戀？哈哈，女孩子們最愛搞這種噱頭了，不
過我今天一直觀察班上女生的動態，想找出來是那個人送我的，不知道是真的
會演戲還是送我這些東西與幫我整理抽屜的人不是我班上的，我怎麼找都找不
出來。
那張卡片很簡單，雪白白的一片，上面所印刷的圖形是一群孩子們正在高
興的堆著畸形的雪人，高低不勻稱的眼、低斜的尖鼻，與以一顆小石子代替的
小嘴，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有什麼涵意吶∼
但要說那本『城南舊事』，我想起了我在國一時剛接觸這本書的日子，嗯
，好像蠻重要的，不過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想不起來了，嗯，我都高三了
，重要的是明年的聯考，其他的事不用浪費腦筋去想它吧！管他的，睡覺！
∼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日∼
愈來愈離奇！
我自認為自己是長得不錯，至少有很多同校的女孩喜歡我，但這人顯然在
惡作劇！今年我收到關於告白的卡片可不少，但對於這種不留下任何訊息的卡
片，我今天又收到了第二張！一樣是同一群孩子在堆砌雪人的卡片，而且上面
的日期是標著『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根本就是在耍人嘛，昨天那張
卡片我回家後翻出來再看一次，想從字體裡找出是那一個人在開玩笑，一定是
熟人，但幾番對校後，根本無從查起，但我注意到了昨天那張卡片上的日期，
竟然是『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十六日』，我昨天根本沒去注意日期，這人到底是
誰？
我把那本林海音寫的『城南舊事』從書桌上拿了下來，想著大概可以從中
獲得一點蛛絲馬跡，沒有！什麼都沒有！什麼英子、宋媽、妞兒、蘭姨娘的！
這些人跟事與那個神秘客何干？又與我何干？我前前後後翻了這本書，老實說
，內容還是很引吸我的，但此時我所關心的不是那些，我在書的最後一頁左下
角上，看到了我用鉛筆所簽上的名字『１１０班．左里購於１９９２年十二月
十日．金石堂書店』，這…這本書是我的？是啊，我也有本『城南舊事』，但
在幾年前就遺失了，不知跑那去了，怎麼這會兒這書居然好好的在我面前了呢
？這下子一切變得複雜了，昨天的卡片與書和那盆花，絕不是同學或暗戀我的
女孩給我的，到底是誰？
今天去學校唸書的人少好多哦，本來假日來班上唸書的人都有一半以上的
，今天只來了約十個人而已，大家在搞什麼鬼啊？
我睡不著了！慘了，怎麼辦？明天還有考試吶∼
∼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今天我真的生氣了！昨晚整晚沒睡著，今天大清早的趕到學校，看看能不
能親自逮到那個神秘客，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的抽屜裡還是放著一張卡片，相
同的圖形，相同的寫著『聖誕快樂』而不留下任何音訊！教室裡只有我一個，
早晨的五點半....卡片上的日期是『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十九日』。
我把抽屜再度弄得混亂，可以說是故意與神秘客作對，但老實說這樣的抽
屜我也比較習慣，而且我在放學後，在抽屜裡留了一封信，上面屬名要給神秘
客的，裡面只問了一句『Who are you?』，然後我什麼也不再想，也沒留下來
晚自習，獨自一個回家，但路過那家金石堂書店時，我停下了腳步，像個小偷
一樣探頭張望著，唉∼算了，怎麼想也想不出來有什麼關係的。
聖誕節快來臨，妹妹準備好了當天要與男友約會的新衣，還穿來問我好不
好看，我只是沒回答而已嘛，卻挨了她一巴掌，雖然我問了她『妳內衣也買新
的嗎？今年內衣流行紅色，妳男友看到會更喜歡的。』，裝什麼嘛！一本正經
的樣子，她跟她男友之間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告訴爸媽算是對她很好了
！本來就是本來就是，這種節日就是被拿來當幹壞事的好藉口，就連那個神秘
客，我也確定只是一個愛在這種日子捉弄別人的壞蛋！而我卻無辜的被挑上成
為被神秘客捉弄的驢蛋！
不說了，我感冒愈來愈嚴重了，現在連上課都有點吃力，頭昏昏，剛又無
故挨了老妹一巴掌，唉！氣死人！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二∼
我今天遲到，第一堂課過了十分鐘後我才進教室，全班正在考英文吶，我
實在很不好意思，那英文老師像老鼠一樣的小眼尖嘴糾結不動皺著眉直盯著我
瞧，她把考卷往我桌上扔，用手勢催我快點作答，我直打哆嗦，怎麼今天這麼
冷啊，從眼裡分沁出來的水模糊我的眼，雖然我很努力的去擦它，但誰知一擦
乾馬上又再度朦朧，我看不清楚考卷題目，怎作答啊？雖然我昨晚Ｋ了很久，
但睡眠不足又加上感冒，我不是超人，考不好也不是我的錯嘛，誰不想考好啊
，那臭英文老師在收走我考卷時居然還說了一句『其實你今天有沒遲到也不是
很重要嘛！你大可以第一節課也不用來，反正我不記人曠課的，看你的考卷，
可笑！』，天啊，這是那門子的老師啊！那麼不屑不會不要教哦！也不體諒一
下，我生病了還趕著來上課耶。
我的抽屜又被整理乾淨了，但那封信沒被拿走，神秘客也沒駐足於信上，
顯然還不想讓我知道，或許是要我自己猜出他的用意吧！拜託，那個人到底把
我當什麼啊，要我想卻給的資料那麼少我那猜想得出來？只是如意料中相反的
一點，今天不再有聖誕卡。我在放學後做了一項重大的決定，我非抓到那個故
弄玄虛的人不可。
我今晚要睡學校！這樣我一定抓得到那個神秘客！
今天寫到這裡，等會洗個澡制服穿妥，去學校睡！
∼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五∼
第一次在醫院過聖誕節，給不少人製造了不少麻煩，害妹妹沒跟男友約會
要跑來照顧我，也讓媽跟爸擔心了，師長和同學們也來探望我，這次感冒沒想
到會這麼嚴重，發燒到四十多度連我自己也沒想到，只是覺得身體很不舒服而
已，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我自己也沒去在意。昏迷了兩天，可夠折騰的
了。
倒是今年這個聖誕節，對我來說，可以算是意義非凡吧！這全是那個神秘
客讓我感受到的，二十三日那天晚上，我睡在教室的講桌下，一直到清晨，太
冷了，我咳個不停，但我不願意從中醒來，因為我當時正在做一個夢..
夢裡有個女孩在書店看著林海音的『城南舊事』，我躲在她身後看著她細
膩的手指，一頁一頁翻著書，飢渴般的眼神正汲汲於吸收書裡的精華，她的髮
香隨著書店裡冷氣的流動，洋溢了整個書店，但關於她的髮香只是我的自我幻
想，事實上除了我以外，書店裡其他的人是聞不到的。她把書放了回去，然後
離開書店，我抽起了書，買了它，即使在當時我一點也不知道這書裡的內容到
底是不是我所喜歡的。在回家後我用了一個晚上看完了這本書，並用鉛筆簽上
『１１０班．左里購於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十日．金石堂』。
夢裡的女孩去了那？在我離開書店後，四處張望，找不到她。後來幾乎我
天天來店裡，天天都可以看到她在翻著書，但她不曾買過，總是時間到了她就
走了，對於一個才唸國一的矮小男孩，情竇出開又不知如何表達，我儘可能的
省下零用錢去買她看過的每一本書，那也是個天冷的季節，快逼近聖誕了，我
想利用這個節日，鼓起勇氣對她說些話，也許，我可以送她些什麼吧！
我買了盆非洲蓳，還沒開花的盆裁比較便宜，我預算有限，但我希望那女
孩能知道我的用心，我也買了張卡片，準備連同花一起給她，那是張上面印刷
著一群小孩正高興地堆砌著畸形雪人的卡片，我覺得很可愛，很適合送給她，
她看起來是多麼冰雪聰慧啊！我在課堂上寫好了卡片，簽上『左里．一九九二
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小心異異的封起它，放學後帶著我忐忑不安的心、卡片
和非洲蓳，往書店邁去。
如往常一樣，她看完了書，時間到了，準備離去，我跟隨著她的腳步，保
持著一定的拒離，我與她搭上了同班公車，然後走在她要回家的小馬路上，膽
小如鼠的我，手捧著盆裁，手肘夾著卡片，肩上揹著書包，跟著她輕盈的腳步
，十分吃力，但我又不敢叫住她，此時我與她愈隔愈遠，我汗流夾背吶∼怎辦
？
走了一段路後，她無故的停下腳步，啊，原來是她鞋帶鬆了，她正蹲下身
去綁鞋帶，我加速了我的腳步，想拉回我與她之間的距離，誰知，一切都來不
及了，我親眼目睹了她被一輛橫衝直撞的車子撞得飛到幾公尺遠，即使我大喊
了一聲『小心！』，必竟，她還是沒聽見，那車逃竄了，必竟，除了我以外，
沒有目擊者，我走到了她身邊，血水泊泊，我好害怕，我嚇得面目蒼白，心臟
快要停止了，就這樣，我把卡片和非洲蓳，以及那本一直在我書包裡的『城南
舊事』，放在她的身旁，我逃走了，我怕得要死，好像我就是肇事者一般，這
是段不好的回憶，我在將來的歲月裡我絕不再想起，我討厭聖誕節！
這個夢結束了後，在二十四日那天清晨六點，我難過的睜開了眼，不知是
夢讓我難過，還是我感冒日亦嚴重的身體讓我難過，總之，我在抽屜裡又再度
看到了卡片，分別是『一九九六年』以及『一九九七年』的，在『一九九七年
』的那張小孩堆砌畸形雪人的卡片中，除了『聖誕快樂』外，還寫上了：
嗨！不知你還記得我否？你在書店買卡片那天，是我幫你結帳的
，那年你給我的禮物，我很感激，我把非洲蓳養植得很不錯，而
且這幾年來也開出了不少花，現在換我送一盆給你，那年你在我
背後偷看我看書的日子，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也是為了見你，所
以我才每天去書店。那是段恬恬淡淡的回憶，沒有任何情愫，沒
有任何交集，只是這樣讓兩個人都擁有相同深刻的回憶。那年車
禍後我在家休養了一年，你應該以為我不在世了吧！只是我到現
在還後悔著，也許我當時應該走慢點。我實在不知如何介紹自己
，所以這幾年到處打聽你的消息後，卻不知應不應去找你，每年
我都寫了卡片給你，卻沒寄出。而今年在書店裡看到了你，因此
我突然覺得也許是種緣份也說不定，把這幾年寫給你的卡片，在
今年一併送給你，去年我高中畢業，但沒考上我想唸的大學，於
是在書店打工，在書店打工的日子，讓我更加明確的知道自己想
要的是什麼，我在二十五日那天晚上，即將搭機前往加拿大去深
造，我有親戚住那，今天晚上你來書店找我吧！我想我們是有話
聊的。還有，講台下不是睡覺的好場所哦！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我終於知道了神秘客是誰，然而我因興奮過度，加上病到我的身體無力負
荷，體育課時，我昏倒了，眼睜開，就是兩天以後，那晚，我不是故意不去的
，我整天在想著晚上和妳的相會是何等愉悅，也許去吃頓不錯的大餐，也許以
聖誕節之名做個聖誕夜理所當然應做的愛，總之，我們還是錯過了，我在醫院
渡過了聖誕節，但是，我不再討厭這個節日，希望神秘客在加拿大過得安好，
明年的聖誕節，或許我們會再相遇，至於那開著紫色花朵的非洲蓳，是我與妳
這些年來的夢靨與回憶吧！
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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