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哇咖啡

作者: grayz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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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天空飄著濛濛細細的雨,彷彿在街道上罩了一層薄紗的感覺。道路兩旁,商店招牌的霓虹燈隔著幾秒就閃動一次,撐著雨傘過馬路的人群眼裡透露出來的是一種屬於城市的空洞。我也在其中。
   
咖啡廳的玻璃窗上,映照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騎樓下擺地攤的年輕女孩不斷地左右張望,隨時注意著警察的動向。走進這家叫做「玉門關」,有著濃厚中國味道卻是西式擺設的咖啡屋,我點了一杯爪哇咖啡。
   
咖啡的熱氣與香味伴隨著由杯裡往上冒,輕輕地掠過我的嘴唇、鼻尖,又往上散去。閱讀著村上春樹的《地下鐵事件》。文章裡不斷地提到「創傷適應症候群」那種創傷已經恢復,但精神上卻留下難以恢復的陰影的心理疾病。有人因此害怕搭地下鐵,有人甚至害怕人群。我呢?受過什麼難以回復的創傷嗎?或許沒有吧。
   
啜了一口咖啡,我看見小維在窗外對我招手。她的笑容還是跟平常一樣的陽光。

「對不起喔,遲到了。」小維拉了我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沒關係,我也剛到沒多久。」我笑著將書本闔上。
「喔,對不起。麻煩給我一杯冰卡布其諾。」小維轉過頭跟等在一旁的服務生說。
看著服務生離開,她又開口說話:「格子,今天上班累不累呢?」
「還好吧。反正就是那些事情,每天寫稿採訪。」我聳聳肩說。
「怎樣,你跟阿慶最近好嗎?」我問小維。阿慶是她的前任男友。但他們分手後還是常有聯絡,也常一起吃飯逛街,感覺上跟沒分手沒什麼不同。我是知道的,阿慶在她的心裡面佔了很大的份量。
「唉,別說了,昨天才跟他吵了一架。」小維皺著眉頭說。
跟他吵架又怎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對你再怎麼不好,你還不是喜歡他。我對你再怎麼好,你也只是把我當好朋友罷了。我在心裡這樣想,臉上只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從喜歡上小維開始計算,到目前為止已經過了半年。這半年跟她的相處,對我來說,有時候實在是種折磨,並不是她對我不好,或不喜歡我。而是她太喜歡阿慶,只要阿慶有空她就會陪著他。
「不說他了,想到就有氣。每天只會說一堆好聽的話,背地裡卻老是和心欣約會。
唉,跟他在一起難過的時間比快樂的時間多了好多。」
  
所以,你才會在這個時候找我陪你。到底,跟小維在一起快不快樂,我自己也不知道。對她來說,我似乎只是當她心情不好或者阿慶沒空陪著他的那個人。有時候一想到這個,總覺得自己很卑微,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會去扮演這樣的角色。那是以前從來沒想過的。
「算啦,誰叫你喜歡他。我對你這麼好,你就是不喜歡我。」我開玩笑跟她說,或許該說用開玩笑的口氣抱怨吧。
「我那有?我也喜歡你呀。」
「是呀,只是你喜歡我的程度不及你喜歡阿慶的一半。」我笑著說。

 小維聽了後低下頭,只是抿著嘴,什麼也沒說。過了好一下子,她才抬起頭,用一種溫柔的眼神看著我說:「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你很多。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到你,想要你陪我。我要你到家裡來接我,你也從來沒說過個「不」字。佩老是說你的脾氣不好,但是,你卻從沒對我發過脾氣。我知道你對我容忍很多,而且很疼我。真的很對不起,我老是讓你的心情不好。」
   
聽了她說的話,我只是微微拉動嘴角,到底看起來是微笑或無奈,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我始終比不上阿慶。他又高又帥又聰明。我,不過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每天只是在家裡與公司間徘徊,走在街上就像許多人一樣,眼神空洞,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那裡去,到底要做什麼。看見你的時候總讓我高興,但只要一想到阿慶,我的心裡總是不好受。可是,我真的比不上他嗎?我不知道。從小到大,只有一個人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比不上他,不論怎麼追都沒用。
   
阿勳,忘了他到底姓什麼,只記得以前宜宜總是這樣稱呼他。跟阿慶不同,阿勳並不是一個外表那麼出眾的男生,但他卻有豐富的內涵。高二那一年的夏天,他就已經申請到歐洲一所知名的大學,並在暑假出國念書。宜宜很崇拜,或者該說很喜歡阿勳透露出來的氣質與思想。我不得不承認,那是我所比不上的。阿勳教了宜宜很多東西,我卻只能整天陪著她聊聊天說說話的男朋友。阿勳用很好的文筆寫信給宜宜,我卻只能撕下筆記本的一角,寫張小紙條給宜宜,告訴她我喜歡她。
   
雖然宜宜還是沒能跟阿勳在一起,但我們還是因為阿勳的關係分手了。那天,宜宜說:「我們還是當朋友好了。」我結束了我的初戀,在高二那年的夏天。花了多少時間去恢復?兩年吧。直到我在大一那年遇見小玲。為什麼會那麼久才恢復?或許因為是初戀,也或許因為太喜歡宜宜。總之,這兩年之中我的心裡放不進任何人,也沒有信心去談另一段戀愛。
「喂,你在想什麼呀?」小維拍拍我的手,疑惑地問我。
「喔,沒有。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我急忙地說。
「你這樣就不對囉。我就坐在你面前跟你說話,你竟然還想著別的事情。」
「對不起啦。啊,你的咖啡來了。」我指著走過來的服務生。
「謝謝。」跟服務生說完話,她又轉過頭看我。「上次告訴過你的,下個月要到歐洲遊學一個月,現在確定出發的日期了。」
「什麼時候走?」
「十日,下個月十日。」
「嗯,還有二十天出發。那最近要做什麼?」
「沒事呀。剛把工作辭掉,你是知道的。想休息一段時間。」
「那有空的話就一起出來走走吧。」
「可以呀。我知道你一定會帶我去玩的,你最疼我了。」小維撒嬌地說。
 
我笑一笑,接著說「明天去吃茉莉漢堡好不好?我好久沒去了」
「好呀,那你要陪我逛天母。」
   
隔天,我沒跟小維去茉莉漢堡吃東西。她跟阿慶出去了。我又來到這家玉門關,喝著跟昨天一樣的爪哇咖啡,看著跟村上春樹的書。
   
第二選擇。跟小維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有這種感覺。感情這樣的東西到底是用什麼來衡量?客觀地去比較誰的條件比較好還是誰對她比較好呢?或許,對小維來說,兩者都不是吧。對她來說,她喜歡誰比較重要吧。我無法揣測她為什麼喜歡的是阿慶而不是我。她對待我的方式,很多時候我無法接受,但我知道她是無心的。或許,換成是我,我也比較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出去。至於其他的人,我也只能說抱歉。是這樣的心情吧。
   
只是,小維這樣的舉動讓我對自己更沒信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比不上阿慶;懷疑自己該不該那麼喜歡她。
   
喝了一口已經冰冷的咖啡。很苦,很難喝。沒有熱度的感情也是這樣吧。我拚了命地想要加溫,她卻像個隔熱的杯子一般,杯子裡的水怎樣也提高不了溫度。我在杯子外面加熱,她在杯子裡乘涼。
「小姐,麻煩再給我一杯爪哇咖啡。」今天晚上的第二杯。

「您好,請問找那位?」我在辦公室裡接起電話。
「格子嗎?我是小維。」大概打電話來跟我說昨天的事吧。
「嗯,什麼事?」我淡淡地說。老實說,我還是有點不高興。
「昨天真的對不起啦。他突然說心情很差,要我陪陪他。
「喔,這樣呀。那我心情不好誰來陪我?如果反過來說,你跟他有約而我心情不好,想找你陪我,你會因為這樣跟他爽約嗎?」不行,我發覺自己的口氣愈來愈差。我並不想這樣說話。這是我第一次對著她發脾氣,也許是這段時間以來的不滿全都爆發出來吧。
   
電話那端的小維只是沈默著,只能聽見她細細的呼吸聲。或許,她被我的口氣給嚇到了。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開口說話:「唉,算了。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明明知道你喜歡的是阿慶而不是我,我卻要求你陪著我,或許太強人所難了。」
「我…我下次一定不再跟你爽約了。這一次真的對不起。」
   
閉上眼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難道喜歡一個人就真的得把自己弄得這麼卑微嗎?不論我或小維都一樣。在小維的面前,我是卑微的;在阿慶的面前小維是卑微的。是喜歡的份量不同的關係吧。我喜歡小維大過於她喜歡我,她對阿慶也是。
「算了。等你有空再說,可不要再像昨天一樣。」說完後,我搖搖頭。
「嗯,那就先這樣了。真的對不起。掰掰。」
「嗯,掰了。」
   
放下電話,我無力地撐著自己的頭。我並不喜歡跟任何人用不好的口氣說話,更別說是小維。但是,什麼都不說對我好嗎?我也有我的情緒,我的不滿。可是,她也沒義務陪我或跟我出去。喜歡她是我自己的事情,她沒必要負任何的責任的。她對我好,我是不是就該滿足了?難道我卑微到需要的是她的同情而不是她的感情?如果是這樣,我不想接受。可是我卻希望可以常常看到她,常常跟她聊聊天說說話。或許,就像吸毒上了癮一樣,想戒,卻很難戒得成。
   
工作還是得繼續,深呼吸後,我努力想將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只是,接下來的時間我的工作效率其差無比,手上的企畫案怎樣都沒法完成。下了班,走出辦公室,我又進入人潮裡,活像一大群烏魚裡的的一尾,只是順著人群的方向走去。經過玉門關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映照在玻璃上的自己。肩膀下垂,頭髮被風吹得有點凌亂,手上的公事包因為塞了太多的東西而顯得鼓漲的。不能清楚地看到眼睛,但我知道,大概是雙眼無神,透露著一種無力感,所有在工作上表現的自信似乎因為感情上的不順利而抹煞。
   
拖著疲憊的身軀開了家裡的門,陰暗的房間裡透露著缺乏溫暖的窘境。我打開音響,為自己驅逐一些孤單的感覺。家裡沒有虹吸式的咖啡壺,我只能給自己沖一杯即溶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精的,就算是即溶咖啡也是最純粹的味道,既香又苦。熟練地撥了小維的電話,響了幾聲後她的答錄機接聽了電話:「你好,我是小維,我現在不在家。請你在嗶一聲之後留話,我將盡快與你聯絡。」聽完小維的錄音,我將電話掛上,不想留話。她大概又跟阿慶出去了。
   
不願意多去想些什麼,我將今天沒做完的企畫拿出來,繼續構思。大學時代教學弟妹做企畫的時候總是舉「追女朋友」這件事當例子,對每個細節一一分析討論。但現在,自己真正面臨追求女孩子的時候,赫然發現,就算我構思的再縝密也派不上用場。或許,一開始進行評估的時候我就該將小維對阿慶的感情給考慮進去。但是,就算考慮進去又如何呢?她對他的感情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動搖的。況且,感情的事情也無法完全用理性的工具來衡量。
   
好不容易將企畫完成,我點了一根菸。將菸擱在煙灰缸上,沒有太多想抽的欲望。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
「你好,我是格子,請問那位。」
「嗯,我是小維。」
「你回來啦?」我說。
「對呀,你打電話來過嗎?怎麼沒有留言?」
「沒啦,不想對機器講話。」我說謊,其實是因為找不到她而心情不好。「怎樣,晚上玩得愉快嗎?」
「嗯,還好呀。就跟阿慶去看電影。」果然被我猜中了,又是跟阿慶出去。
「喔~」我冷冷地回答,反正不關我的事。
「幹嘛?聽起來要死不活的樣子。又心情不好啦?你怎麼那麼容易心情不好呢?」還不都是因為你,我心裡想著,反正你有他的時候就不會想到我。
「沒事,只是因為今天作了一個企畫,很累。」我又說謊了。
「喔,那就好。星期六晚上有空嗎?我們去躲貓貓好不好?好久沒去了。」躲貓貓是我跟她去的第一家pub。她愛極了那裡的Day dream
「嗯,可以呀。幾點?」可以跟小維出去我應該高興的,但我卻絲毫提不起興緻。
「你這次不會再晃點我吧?」我說。
「不會了啦。相信我嘛。八點半,躲貓貓門口見。」她似乎想為了昨天的事道歉。
「嗯,好呀。那就八點半,躲貓貓門口見。」
「好,那就先這樣囉。別悶悶的嘛,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嗯,掰掰。」不是很想跟小維說話。
「那掰掰囉。有事再打電話給你」
「嗯,希望不會是跟我說你又不能去。」突然覺得自己很小心眼。
「好,不會啦。掰掰。」等她掛掉電話後,我才放下話筒。拿起擱在煙灰缸上,只剩三分之一的菸,我抽了一口。希望她這次不會爽約。


  
翻開《地下鐵事件》,我盡量讓自己靜下心來閱讀。又是創傷適應症候群,恐懼搭地下鐵,恐懼人群。恐懼戀愛,我,不,或許是恐懼在戀愛中跟別人比較吧。從什麼時候開始怕跟別人比較?…阿勳。對,從宜宜跟阿勳走得很近的那段時間開始。他那麼優秀,聰明,我真的一點也比不上。『泡了一杯茶,午夜兩點,我坐在書房裡寫這封信給你…』他曾經寫過這樣的信給宜宜。他申請學校時的論文是我的程度所不可能理解的。他似乎也很溫柔。相較於我,老是做錯事讓宜宜傷心難過,他果然好得多了。跟宜宜分手後曾經跟幾位女孩子交往過,我變得沒自信,深怕跟別人比較,只想緊緊地把她們抓
在身邊。我變得小心眼,容易吃醋,不能接受我喜歡的女孩子說別的男生好。這樣的想法真是病態,一種由於自卑引起的情結。無法信任別人,更對自己沒有自信。
   
我又點了一根菸。我並不想這樣,真的很希望可以找到一個自己非常喜歡又可以讓自己放心的女孩子。這樣說好像很自私,但這是事實。我不想喜歡一個人喜歡到覺得自己很卑微,很無力。這樣好累,心理上跟生理上都是。
   
可是,已經喜歡上了又能怎樣?如果是說忘掉就能立刻忘掉的喜歡,大概就像喜歡吃茉莉漢堡的雞肉三明治一樣,吃的時候覺得很好吃,但不吃的時候並不會覺得特別難過,只是久了沒吃偶爾會想起那樣的感覺。如果可以這麼容易的話,我就不用每天在喜歡小維的痛苦與快樂間徘徊。每天只是想著,小維喜歡阿慶比我多,卻覺得無力去改變些什麼。如果說由痛苦中湧現出來的快樂將讓快樂更顯得珍貴的話,跟小維約在躲貓貓喝酒的這一天對我來說就是那麼地珍貴吧。
  
站在躲貓貓門外的騎樓下,我四處張望著等待小維的到來。八點四十分,她已經遲到十分鐘。對於等人這件事,我沒有太多的耐心,讓我等個十分鐘我就想走人。唯獨對小維,就算等上三十分鐘我也沒生氣過。我不懂這是為什麼。勉強要找個理由,也只能說我太喜歡她。
    
一輛計程車在躲貓貓的門口停了下來,下車的是我正在等待的那個人。 小維走近我,吐吐舌頭,笑著說:「對不起,又遲到了。」
「沒關係,來了就好。」難道,我對她最大的要求竟然是來了就好,而不是準時到達嗎?
「進去吧。」小維勾著我的手,拉我進躲貓貓。
  
小維還是點了一杯Day dream,我則點了一杯Vodka Lime。跟我們熟識的調酒師米達麥亞送了盤煙燻起士給我們。
「嗯,好好吃的起士,好久沒吃了。」小維開心地說。我跟她都很喜歡躲貓貓的煙燻起士。
Day dream也很好喝喔。格子,我們多久沒來了?」小維轉過頭問我。
「多久?大概快兩個月吧。沒辦法,誰叫你最近都沒空。」
「哎喲,對不起嘛。好,有空我就多陪你嘛。」她撒嬌地說。
「告訴你喔,今天有朋友問我,如果幫阿慶打分數的話,我會給他幾分。你猜猜看,我給幾分呢?」她偏著頭笑著問我。
「幾分呀,嗯,不知道。不想猜,你自己說吧。」對我來說他得幾分並不重要,我得幾分才重要。
「真是,猜一下也不願意。分數很低喔,才四十分。」小維理所當然地說著,好像阿慶就只該得這個分數。
「真的才四十分呀!為什麼?」我訝異地說。我無法想像她為什麼會給他這麼低的分數。
「四十分已經不算低了好不好。他對我又不是很好,還常常讓我心情不好。你要我怎麼願意給他高一點的分數呀!」
「喔,那我呢?你給我幾分?」我很好奇地問。
「你呀,八十分喔。」她比著八十分的手勢,笑笑地說。
「啊!真的嗎?你什麼時候願意給我這麼高的分數啦?」我感到訝異地睜大眼睛問,卻掩不住臉上的笑意。我無法想像小維竟然會給我阿慶兩倍的分數。
「真的呀。你就有那麼好,你最疼我又對我最好了,也不會逼我做些什麼決定。真的喔,在別人眼裡怎樣我不知道,可是在小維的心裡你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喔。這段時間很謝謝你的照顧喔。」小維一臉認真地說。而我,只是專注地看著她,仔細聽著她所說的每個字。
   
從來不知道我自己在小維的心裡是這樣的一個形象。這一段時間以來,雖然不曾要她做過什麼決定,但有時候還是會抱怨她,抱怨她總是喜歡阿慶多過於我。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心裡的陰霾突然散開來。對我來說小維說的這些話,或許,可以算是一種安慰吧。
「還有喔,你知道嗎?你一直是我最不想去傷害的人,可是,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很多的時候,我還是傷害了你。」小維的表情從愉快轉變成略帶愧疚。
「呃,你該不會是同情我才給我那麼高的分數吧?」
「不是啦,絕對不是。我真的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對我又好,所以我才會給你這樣的分數的。我覺得很適合的分數喔。」
「真的嗎?那真的很謝謝你喔。以後別忘了多喜歡我一些。」
「嗯,一定會的。」小維點點頭說。
    
送小維回家後,我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家。一路上,我在車子裡隨著音樂高興地唱著歌,彷彿世界上沒什麼好讓我煩惱的。
    
走進家裡,房間雖然還是一片的黑暗,馬路上招牌的燈一樣地從窗戶透進來,但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孤單。心情好的時候看世界,覺得世界是充滿光明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世界充滿希望,我也覺得人生是灰暗的。或許吧,人類就是這樣簡單的動物。不得不說小維今天說的話讓我對自己跟她的感情增加了一些信心,我甚至認為,只要能堅持下去,我們之間還是有可能的,縱使現在的他最喜歡的還是阿慶。
  
這一個晚上,我睡得特別的好。
    
啜著杯子裡冰涼的酒,抽著煙,等待小維的時間我看美國大聯盟的比賽打發。
「你又抽煙,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抽煙的嗎?」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知道小維來了。將香菸在煙灰缸裡揉熄,我笑著對她說,你來啦。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對呀。你喔,還說不抽煙的。」
「你想喝什麼?」還是繼續轉移她的注意力比較好。
「嗯,今天喝長島冰茶好了。」
「長島冰茶!你確定你要喝那麼烈的酒?等會兒怎麼回家?」我吃驚地看著她。小維平常是不喝長島冰茶這種烈酒的。她今天的心情可能真的很差吧。
「回家呀。等一下再說吧。反正有格子在,不用擔心什麼。米達麥亞,麻煩你給我一杯長島。」
「喂!」看來就算我阻止她,她還是執意要喝。算了,等一下別讓她喝太多就好。
「今天又怎麼啦?」猜也知道跟阿慶有關。八成又是阿慶跟心欣的事。
「還不是因為阿慶。他今天打電話給我,在電話裡哭著跟我說,他有多喜歡心欣,可是心裡卻非常地捨不得我。什麼跟什麼嘛?喜歡心欣就去跟她在一起呀,幹嘛又說捨不得我。想到就有氣。SHIT!」
   
看著小維激烈的反應,我突然想到一位追求她的男生說過的一句話:「阿慶是所有追求你的人的夢魘。」阿慶在小維心裡佔的份量太大了,大到她的喜怒哀樂幾乎都跟他有關。我只是抿著嘴,什麼也不想說。但我知道,就算今天小維給我八十分或一百分,在她的心裡面,永遠喜歡阿慶多過於我。想到這裡,心情跟著低落起來。
   
灌下一大口酒,我問小維:「你還是很喜歡他,不是嗎?」小維只是咬咬嘴唇,我想,我知道她的答案了。我跟小維之間就這樣沈默著,誰也不想開口說話。我點了一根菸,不管小維正看著我,彷彿用眼神告訴我,別抽菸。轉過頭看看小維,她只是雙手交握,低著頭,看著杯子裡的酒。
「米達麥亞,再給我一杯環遊世界。謝謝。」
「喂,你不要喝了好不好?」小維拉拉我的衣服,看著我說。我回過頭看她,只是對她笑一笑,搖搖頭。躲貓貓的音響正播放著Janet JacksonAgain,我最喜歡的歌,但我卻無心欣賞。
「你知道嗎?從上次在這裡,你跟我說你給我八十分的那時候開始,我就以為總有一天你會喜歡我比喜歡阿慶多。可是……」
「對不起…」小維低著頭說。昏黃的燈光下,我看見一顆眼淚從她的臉龐滑落。剛剛所有的不愉快竟然在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的驚慌與心疼。我不想讓小維因為我而難過,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因為喜歡你才會這樣。我真的無法忍受你的心裡總是只有阿慶一個人。你因為他高興,因為他難過,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刺激。或許,我是嫉妒他可以擁有你的喜歡卻不懂得珍惜。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你也會因為我而快樂難過,那該有多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握著小維的手,慌張地看著她說。
 
小維抽開她的手,拭去臉上的眼淚,看著我。依然只是咬咬嘴唇,皺著眉頭,什麼也不說。過了好久,她終於開口說或話。
「對不起。或許從我第一次因為心情不好找你出來陪我的時候我就錯了,我不該因為你的親切就把你找出來陪我喝酒。更不該因為你的溫柔就賴著你,要你陪我到處玩,聽我說心裡的話。如果不是這樣,你就不會喜歡我。你就不會像今天一樣心情不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在利用你。」小維說完後,眼淚又從她的眼裡低落。她只是無聲地抽動著肩膀,不斷地擦去眼淚。
     
而我,只能不知所措地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喝著桌上的酒。
後來,小維又喝了一杯Day dream。等我送她回家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地喝醉了。扶她進房間後,我讓她躺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原先應該已經睡著的小維竟然拉著我的手,迷迷糊糊地說:「對不起,格子。是我傷害了你。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
   
我無法拒絕她。這個晚上,我就坐在她的床邊,握著她的手,一整晚沒睡。

一整個晚上我只是反覆地想著我跟小維還有阿慶,甚至心欣之間的關係。每個人在自己的立場總覺得自己是對的。但是,有誰真的是對的呢?我不清楚。或許我會因為喜歡小維而受傷害,但這畢竟是我自己所選擇的。小維喜歡阿慶多過於我,那也是她的選擇,阿慶跟心欣也一樣。不見得是誰比誰好,誰愛誰多一點就會傷心難過。

比較,這樣的問題或許是很沒意義的。把不同的個體拿來進行比較,每個人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很多時候是無從比較的。
    
可是,阿勳呢?那個在我心裡永遠覺得追不上的那個人。曾經因為無法忍受宜宜對他的喜歡,或者一種挫敗感導致的憤憤不平而要求宜宜在他跟我之間做個選擇。宜宜選擇他,放棄了我。但,那又如何?那是宜宜的選擇。那個導致我對自己缺乏自信的選擇纏繞了我好多年,直到遇見小維依然沒能改變。
  
宜宜沒有錯,小維也沒有錯。或許宜宜真的認為阿勳比我優秀,但她選擇阿勳也許因為她喜歡阿勳多過於我。小維喜歡阿慶,並不是因為阿慶比我溫柔或疼她或者阿慶比我有才華,只是單純地喜歡阿慶。也許,對我來說,害怕的不是被比較,而是被選擇。被選擇讓我有種強烈的不安全感。既然如此,我何必讓人選擇?我也可以主動選擇,至少,我可以選擇跟自己過。或
許,哪一天真的會出現一個跟我選擇彼此的人。
「格子,你不可以走喔。對不起,是我不好?」小維張開眼睛,拉著我的手,在半夢半醒間說。
「乖,我會陪你的。好好睡覺喔。」輕撫著她的臉龐,我笑著說。
       
窗外,正下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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