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戒情迷

作者: SunKing (Sun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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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準時出現在排練現場。大部分的團員頂多只是好奇地多看我一眼,對於昨晚的事似乎沒有太大的興趣知道,這個團還滿冷漠的,換成是在編輯部裏

發生,我早就被狠狠地撥了層皮。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都是不相干的人,對她們來說,我只是臨時到這裏工作的人,我也不想提起。

 

    反倒是應絕倫關心地詢問:「我很擔心妳,昨晚妳暈倒的時候臉色慘白,原本想幫妳請醫生,但時間太晚了,今天要不要休息?還是想去看醫生?等會兒我向父親請個假帶妳去。」我心裏很清楚的知道,這和我的健康情形一點也沒有關係。

 

   「不、不,我不礙事的,不能影響你們的排練。但是我想請個假出去,到圖書館找一些資料。」「什麼樣的資料?我給妳的還不夠嗎?」「喔,昨天我又想了一些新的方向,我只是想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資料可利用,還有,手機的電池像壞了,我順便去買一個新的。」

 

    不曉得為什麼,我沒有向他說實話。或許是覺得要向人解釋這種事情,自己也會很尷尬,或許還會被嘲笑說,這是什麼年代了,頭腦是不是有問題。向導演告了假,我獨自徒步走出去。

 

    事實上,與外界的距離並沒有我想像中遙遠,徒路近20分鐘之後,我找到了公路和站牌,我想是因為來的時候坐在應絕倫的車上,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到圖書館的路很順暢,沒遇上困難,但在尋找資料上,我卻無從著手。因為我唯一得知的線索是他名字,以及意外身亡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以及發生的地點,我一概不知。早知道昨天應該向他問得更仔細一點。

 

    坐了一個上午,翻遍所有的報紙,我完全沒有頭緒,最後只好尋求管理員的協助,我在與天花板間沒有半點空隙如矩陣排列的書櫃中,找到一個正在整理報紙的中年婦人,她拿下老花眼鏡,專心聆聽著我的問題。「有沒有更久一點的報紙?我正在找一則社會新聞。」

 

    婦人瞇起眼笑著,右手指著不遠處服務人員櫃台旁的桌上:「這裏的報紙存量並不多,妳試試那台電腦吧,和總館有連線的。」電腦!我真是笨到極點,這麼好用又有效的工具,怎麼被我遺忘了。

 

    向婦人道謝後,我急忙躍上電腦前,熟練地運用滑鼠,尋找資料。我在搜尋關鍵字裏key上「秦雲生」三個字,不一會兒,電腦螢幕出現了短短幾行字。

 

         *       知名攝影師秦雲生今晨被發現在下榻的飯店內     *

         *   意外身亡,據瞭解,秦雲生此行是為了拍攝「魅影」   *

         *   電影紀錄片。電影「魅影」自開拍以來意外頻傳,     *

         *   已有謠傳此片被詛咒,但片商仍不願放棄開拍電影,   *

         *   認為詛咒純為無稽之談。                           *

 

    他說的是真的,確有其事。然而「魅影」,這兩個字的出現卻不得不讓我膽顫心驚。我努力專心地在大腦中搜尋所知道的一切資料,隱約記起在應絕倫給我的檔案中,多年前有個電影的劇本好像最初是以「魅影」命名,之後片名曾修改過。我繼續利用電腦新聞搜尋,key in「魅影」兩個字。

 

    這一回不僅僅是短短的幾行字,而是7頁的資料,我仔細地逐行研讀。

 

        *       又有人大膽新挑戰「劇場魅影」,舞台劇名導演    *

        *       應國川.....                                     *

        *       舞台新創意,被詛咒的劇本「劇場魅影」......      *

 

    新聞是依最近的往前追溯,前幾頁都是最近舞台劇的消息,連跳好幾頁,才在第6頁中找到可能是我想要的資料。

 

          *       十九世紀興起的浪漫通俗文學小說「歌劇魅影」,   *

          *   近日在歐洲大受編劇、導演之青睞,這部原作為賈斯    *

          *   頓勒胡的小說,是以巴黎歌劇院為藍圖的創作,想像    *

          *   力豐富,愛恨情仇戲劇性強烈,受到讀者的歡迎。      *

 

          *       國內近日也有人準備將此故事拍成電影,許多知    *

          *   名影星已主動向導演與片商表示願意參加演出。據瞭    *

          *   解,目前擔任克莉絲汀一角最熱門的人選是玉女紅星    *

          *   方若芸,至於男演員部分已先鎖定當紅偶像文翔,至    *

          *   於吃重魅影一角則尚未確定人選。                    *

 

          *        方若芸因男友秦雲生意外身亡,宣佈退出電影     *

          *   「魅影」演出。導演表示很遺憾,但為了不影響拍片    *

          *    進度,克莉絲汀一角將由有廣告公主之稱的楊鳳鳳     *

          *    擔任。                                           *

 

          *        電影「魅影」開拍後,意外頻傳,片商決定更名   *

          *    為「夏日的陰影」。                                *

 

    我將這幾頁的資料印了下來,順便到了另一個資訊系統,找出所有與秦雲生相關的資料。其中包括他的出生年月日、經歷,當我找到他的家人背景相關資料,卻發現他的父母親早已過逝,只剩下一個妹妹。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的電燈忽然發出火花,接著,圖書館所有的電源瞬間斷線,當然,電腦也不例外。

 

    我好像聽見一陣輕微的咽嗚聲,一道冷風從我的身旁吹過,剛剛從電腦裏印來的資料,全被吹落地面。第六感讓我知道秦雲生就在身旁,只是看不見。

累了一天,回到住處我急著想洗澡。但一進門口便被應絕倫拉住。「嗨,排練完了嗎?今天怎麼這麼早?」我記得他們總是要到八、九點才解散,現在不過七點多。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妳今天一整天都去那裏了?」「我說過是去圖書館還有買電池....」對他的行為我感到納悶,他有必要過問我的行蹤嗎?我摸了摸他的額頭,以玩笑的口吻說:「沒發燒呀,我還以為你的腦容量過於繁重,把我說過的話都忘了。」

 

   「去圖書館,妳還找到了什麼?」應絕倫今天是怎麼了?我對他的追問感到不耐煩。「那是我的事、我的工作,請讓我自己費心就好了,可以嗎?」我插起腰表示不滿說。

 

    他忽然將我攬進他的懷裏,大大地嘆了口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干涉妳,而是久久沒見妳回來我很擔心,怕妳....這陣子發生了很多事....」這是表示他在意我嗎?被應絕倫緊緊擁抱的我,竟覺得有幾分竊喜。

 

   「我沒事,而且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我老祖母以前常我說,我是個有吉人天相的人。謝謝你的關心。」他緩緩地放鬆手臂,臉上又露出羞澀表情,他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下一次,別去太久好嗎?」我默默地點頭,並投給他一個笑容。

 

    回到房間,迫不及待將背包丟在床上,想起剛剛的擁抱,還有應絕倫身上的味道,我情不自禁地偷偷微笑。愛神終於找到我了,它總算準備要還給我積欠已久的戀愛。一邊哼著歌,拉開衣櫥,找著換洗的衣物,拿了一套內衣褲,秦雲生

突然出現在我的背後,並出聲說:「妳決定好了嗎?」

 

    我被他嚇了一大跳,頭險些撞上衣櫥的門。「以後不要這樣神出鬼沒的出現好嗎?我的魂都被你嚇散了。」「可是我剛好就是鬼呀!」他的手臂交插在胸前,眼神卻盯著我手中的胸罩與內褲。

 

    我羞澀地將衣物放在身後,然後裝出義正嚴詞的態度,生氣地說:「留一點空間給我,我需要隱私權。」秦雲生兩手一攤:「妳幹嘛那麼生氣,我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的內衣褲,連裸體都看過,不過,妳放心好了,最漂亮的身材我都見過,不會處心積慮地想看妳的。」

 

    這傢伙實在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從高中後,我的身材就好像停止發育,全身乾巴巴的,好像強風一吹就容易傾倒,以前老被同學譏笑,我最討厭別人拿我的身材做文章了。

  

    我瞪了他一眼:「請你轉過身去,我要進去洗澡了。」「如果我真的想看,只要隱形起來,妳又怎麼會知道。」秦雲生雖然嘴巴回了我一句,但他真的規規矩矩的背對著我。進了浴室,扭開水龍頭,讓熱水從我的頭頂如瀑布般洩下,我站在蓮蓬頭好長一段時間,才關上水龍頭。倒了比平常來多的紫色薰衣草沐浴精,塗抹全身,淡淡的香味很快就充滿整個空間。

 

    薰衣草有安定神經的作用,果然,在淋完浴後,心情覺得好很多。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在浴室裏,我聽見秦雲生在門的另一邊緊張地喊著:「妳還好吧?該不會是洗澡洗到暈倒了,我可沒法子找救兵,更不可能把妳拉出來。」

 

    咦?他在擔心我嗎?我偷笑,並且故意不回答,誰叫他剛剛嘲笑我的身材。

「喂,妳出聲呀,別這樣....」然後我聽見他在門外幾近喃喃自語的聲音說:「糟了,會不會是我把她逼得太緊,她一時無法承受...哎呀...這可慘了,我沒有害她的意思呀!」

 

    他果然很尊重我,僅管著急擔心,也不會莽撞地衝進來。不忍心再害他擔心,我趕緊穿上衣服,推開浴室門。「放心,我沒有那麼脆弱。」他見到我完好如初的走出來,表情先是鬆了一口氣,但隨及又露出憤怒的眼神:「妳以為這樣作弄我很好玩嗎?我剛真的以為妳....」

 

   「生氣了?」他怒吼:「當然,我是很嚴肅的看待這件事,我需要妳的幫忙,不希望妳發生任何意外。我可是在虛無的空間裏晃盪了好久,我不想再回去。」

我看著他的表情變化,從緊張到鬆懈,然後憤怒,他竟然讓我產生罪惡感,如果我拒絕了他。

 

    天,有誰可以告訴我答案?同情一個鬼,是不是對的呢?僅管我是無神論者,既不拜耶穌,也不拜佛祖,但我讀過許多有關宗教的書,裏面提到和鬼打交道絕非好事。應該儘快超度亡魂,或是為他祈福,讓他早日離開,前往極樂世界或是天國之父的懷抱。

 

    或許我該找個神父或道士來,但當我注視著他的眼睛,裏面充滿了苦痛以及懇求,罪惡感更加強烈。「妳在掙扎什麼?」他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掙扎?」「因為妳在皺眉,還有眼底盡是迷惑,我讓妳很為難嗎?請妳放心,我不會傷害妳的,只是希望妳能幫我找到真相,解除我的痛苦,只要一知道害我的人是誰,我馬上就離開,永遠不會再打擾妳。」他的聲音變得輕柔。

 

    這一生我拒絕過不少人,我從來就不是愛心洋溢的女生,更不是善於體貼人心的溫柔女子,但我卻被他強烈的渴求眼神打敗。秦雲生又再次追問:「幫我,好嗎?」我一直點頭,但莫名其妙地淚眶滿盈。

 

    他伸出手想拭去我臉上滾落的淚珠,但當他的手指碰觸到我的肌膚邊緣,卻一點感覺也沒有。我想,他也察覺到了,因為從他的臉上我看到了沮喪,接著,他如一陣煙消失在我的面前。「秦雲生,秦雲生.....」不管我再怎麼叫他的名字,一整晚,他都不曾再出現過。

「妳最近有些心不在焉。」這天下午排練休息時間,應絕倫問我。我直覺地搖頭否認:「你為什麼會這樣說?」「妳瞧自己唇上的口紅,歪斜了一邊。」「啊?不會吧?」我急忙從背包裏拿出鏡子,果然,很明顯地成了歪嘴婆。應絕倫遞給我一包面紙,默默地走開。或許真被他說中了。

 

    一整天下來,我做了不少魯莽的事。鞋跟纏上電線絆倒了照明燈,好端端捧在掌心的便當也會不經意地掉落撒了一地,更別提從盥洗室出來後裙襬還夾在內褲裏的糗事。

 

    這天晚上,在徵信社工作的朋友小蔡打手機給我。他給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的答案。「采楓,妳要的兩個人的地址我已經找到了,秦雲慧還在台灣,但那個方若芸恐怕不在我所找到的地址上。」

 

   「為什麼?她出國了嗎?」「聽說是的,十年前就去了美國,但在台灣還留有戶藉資料。」十年前?我仔細推算一下,不就是秦雲生出事之後沒多久的事。

「有她在美國的地址嗎?或是你知道還有誰和她有連絡?」

 

    小蔡在話筒裏嘟囔著說:「小姐,我又不是美國FBI。對了,還有,我也找不到徐芹。雖然她老家搬了家,我有找到她的家人,但是她的家人說徐芹很少跟他們聯絡,這一陣子更是沒接到她打回去的電話。」

 

    接著,小蔡又告訴我一些有關徐芹家庭背景的事,我才知道,她是養女,自從離家後便不曾再回去過,她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靠自己掙來的。「難怪她對自己的過去總是隻字不提。」我說。

 

   「我也不知道,這一次打電話去她老家,還被她養母罵了一頓,還要我轉告徐芹多拿一點錢回家。」小蔡遺憾地說:「難怪,有那樣苛薄的養母,沒人會和老家連絡的。」

 

    我現在能體會徐芹對於男友逝去無法釋懷的原因,或許,她已經把男友當成是自己的唯一親人,所以無法相信他已真正離開。對於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東西,總是特別留戀。身為她的好友,竟然連她的心事渾然不知,當初還一昧地勸她,

既然人已死了,無法改變事實,又何苦拘泥於此,不如再去談一段新戀愛實際。

 

    想來是我把事情都看得太單純了。我不死心地再撥徐芹的手機,有些話想讓她早點聽到。

 

   「喂,徐芹,我知道現在說這些話可能太晚了,請原諒我對妳的瞭解不夠,身為妳的好友竟然不知道妳承受重大的傷痛,或許妳現在正因厭倦我了,所以不願再和我說話,但是,我要告訴妳,妳永遠都是我的好友。」

 

    掛下手機,我怔著發愣,昨晚躲著我的秦雲生,卻又冒了出來。「徐芹是誰?」

「你..偷聽我和朋友說話?」「我也不想呀,只是我那都不能去,我忘了告訴妳,我沒辦法離開超過妳50公尺遠的地方,所以只好和妳一起待在屋子裏。」

 

    瞧他一臉無辜的模樣,前幾晚我想見他,但不論我怎麼喊,他就是不肯出來,我還以為他可能到別處去了,原來他一直都在我的身邊。我抓起了枕頭,倒在床上,故意背對他。

 

   「你為什麼不像那晚,就像變個魔術咻的消失不見,我很累了,想好好睡個覺。」「謝謝妳。」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認真。「謝我什麼?」「我也聽見了,妳找到了我妹妹。妳是真心想幫我對吧?對不起,一開始的時候我不該說妳是沒有正義感的女人。」他的話說的讓我好心虛。

 

    其實我還是有私心的,這幾天,他的事讓我有了新點子,我滿腦子都在想如何把他的故事寫進我的小說裏。我轉過身面對秦雲生:「我沒那麼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才不在乎,只要妳願意幫我找出真相。妳什麼時候要去找我妹妹,我好久沒見到她了,真的好想她。」想見妹妹的心意我當然能理解,但他為什麼都沒有提到未婚妻呢?

 

    我納悶地說:「那方若芸呢?你難道不想她?」秦雲生的臉色一變,馬上出現陰影。「我不知道,事情過了這麼久....」「你氣她把你送的戒指丟掉?」我問。

他還沒回答我,剛好有人敲著我房門,秦雲生又消失了。推開門,應絕倫站在門口。

 

   「剛從門口經過,聽見妳好像在和人說話的聲音。」「喔,我在自言自語。寫稿的時候為了讓句子能更通順,有時會大聲念出來。嗯,你找我有事嗎?」我胡亂謅了一個理由。「我....能進去嗎?」我讓開路他走了進來,心卻如小鹿般亂跳。

他要對我說什麼呢?是和我所想的一樣嗎?我不自覺地想起那天的擁抱,滿懷著期待等著他開口。

 

    但應絕倫的第一句話卻是:「稿子的進度還順利嗎?還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很順利,一切均照進度。」「那...這裏的生活還習慣嗎?每天都吃便當,不知道妳會不會吃膩?」「不會,一切都很好。」他想找我談的就是這幾件芝麻綠豆的事嗎?我覺得有些失望,是我誤會他的意思了嗎?

 

    這幾天相處下來,我知道他是個很細心體貼的人,但或許是因為他必須對我負責,所以才對我特別關心吧!我收回期待的眼神,表情有些尷尬,深怕自己剛剛的表錯情,被他看穿了我的心事。

 

   「你呢?排練的感覺怎麼樣?一切都還好嗎?」我禮貌性地回話。忽然聽見他輕聲的嘟囔了一句,接著,他迅速地走到我面前,緊抓我的肩膀向他靠近,我們倆之間的距離只剩微乎其微的間距,他的心跳聲混和著我的,我感覺到他的吐氣。

 

   「不,我要知道都不是這些,煎熬了好幾個輾轉難眠的夜晚,我強壓抑著自己對妳的感覺,我說服自己只是一時的迷惘,但是我現在連一分鐘再也無法忍耐,我一定得知道,在妳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存在?是很多,還是只有一點點,請妳老實告訴我。」

 

    他的頭髮磨磳著我的臉頰,激動的話語在我心裏激起一圈圈的漣漪。被人傾吐愛意的感覺真好,全身輕飄飄的,我的雙頰不斷地發起熱,被應絕倫火熱的眼神凝視著,我的呼吸也跟著急促,甚至都忘了怎麼說話。

 

   「采楓,妳說話呀,妳這樣盯著我看一句話也不吭聲讓我好著急,妳好歹告訴我,我究竟是被判了死刑,還是還有機會?」「我...我有權利判你死刑嗎?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很高興能認識你...」

 

    應絕倫的臉上慢慢露出光彩,我的話給了他很大的作用。他一把將我攬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擁著。「我就知道...瞧妳心不在焉的模樣,我就知道妳一定也和我一樣,想著我,想著我們將來可能的發展....」

 

    他捧起我的臉,興奮地注視著我:「好奇怪,頭一回見到妳的時候,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很高興能認識妳。」他的手輕觸著我的唇邊,溫柔又細心地撫摸著。

接著,他又說:「我能吻妳嗎?」我就像個木頭人似的,呆站著。

 

    這一切好像在做夢,就像羅曼史小說裏所描寫的情節,應絕倫稱得上是白馬王子,這樣的畫面與過程簡直是完全無缺,他輕摟著我的後腦勺,將自己的唇慢慢地向我湊近,而我也準備好接受他的吻,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秦雲生正站在應絕倫身後,毫無表情地盯著我。

 

    我輕輕別過頭,讓應絕倫的唇從我臉頰擦過,沒有任何思考,只是一個單純的反射動作。應絕倫迷惑的看著我,等著我的解釋。「喔,我只是...我只是...」話到喉間卻又不知如何接下去。他的手指按住我的唇:「沒關係的,只要妳的心裏有我,我可以等,等到妳完全都準備好那一刻。」

   「不錯的男人,叫什麼來著?」應絕倫前腳一踏出去,秦雲生馬上又出現在我面前。不曉得為什麼,我覺得憤怒。

 

   「你非得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不可嗎?」「我說過了,是不得已的,如果我可以遠高飛,我早就做了。」他飄到我的面前,兩眼注視著我:「好了,妳告訴我,妳在生什麼氣?妳覺得因為有被偷窺的感覺,所以不讓他吻妳是嗎?老天,如果妳對他真正有愛情,根本不會忌諱有沒有旁人在場,當他想吻妳的時候,早就像隻八爪章魚黏上去了。」我覺得被潑了頭冷水。

 

   「謝謝你,我不需要愛情顧問,雖然沒談過什麼像樣的戀愛,但我很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還有像八爪章魚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我冷冷地說。「呵,我又踩到妳的地雷了嗎?大女人主義小姐。」「大男人主義先生,請你搞清楚,是你需要幫助而不是我需要,如果你真心地期忘我能幫你,那麼請你先學會尊重我好嗎?該出現的時候就請你準時出現,該消失的時候請你自動消失,不要偷聽跟你無關的話,也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來真的?」我生氣地點點頭。

 

   「好吧,妳告訴我,現在,我應該出現還是應該消失呢?」我想也不想就說:「消失。」秦雲生苦笑:「看來妳真很討厭我。」瞧他一臉無辜委屈的表情,我有些難過。為什要生氣呢?明知道他困陷在這裏,那裏也不能去,但我卻將氣出在他身上。我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嘆了口氣,我向他道歉:「秦雲生,對不起,我不該亂發脾氣,可能是太累了。」他沒有回應,只是幫我關了燈。燈自動熄滅,我一仰頭,身體倒在床上,幽暗的房間裏,我聽見秦雲生的聲音說:「喂,如果我和那傢伙同時站在妳面前,妳會選誰?」我抓了個抱枕,將臉栽進裏面。這是那門子的問題!「別問這種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問題。」「如果真的發生了呢?我是說假設有那麼一天....」我將抱枕朝空中扔去:「再吵,我就真的真的會討厭你了。」

隔天,我沒有馬上去找秦雲慧,原因是我要交稿。向來對屬下絕不允許拖稿的總編,在我延遲了一天之後,打了三通電話催稿。他破口大罵地在話筒裏吼著:「周采楓,是不是寫不出來?如果真的能力不及就早點說,別害人準備收妳的爛攤子。」總編說話總是不留情面,我可以想像得出他噴火的模樣,但我也覺得火大。他知道我恨人家說我不夠格,硬是說這些話激我。「明天等著收我的稿子。」我賭氣回話。然後我做了一件總編最討厭的事,掛了他電話。

 

    白天我照常出現在排練現場,晚上則是卯起來寫稿。原本我以為秦雲生一定會生氣,甚至罵我是不守信用的女人,為什麼沒有及刻去找他妹妹,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我寫稿,有時翻翻我的資料,到最後,我幾乎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我發現自己越深入這個故事,越沉醉其中。

 

    根據我的想像,開始撰寫關於一個原本只是舞團配角女孩克莉絲汀的故事,她期待自己有天能躍上舞台擔任女主角,而在背後始終默默地苦練。她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勞爾,總是在她失意、沮喪的時候,在一旁鼓勵打氣。

 

    舞團在一個古老的劇場中演出,在排演的過程中,背景卻無故的鬆落,差點擊中女主角卡洛塔,由於害怕,卡洛塔耍大牌不願再參加演出,導演正愁無人替代時,其他舞團成員推薦克莉絲汀,由於演出迫在眉睫,於是只好讓她試試,沒想到頭一回排練,演出效果不俗。

 

    我霹哩啪啦地寫著,什麼事情也影響不了我,原本以為自己可能在一開始會遭遇一些阻礙,但notebook一開機,我的指尖停也停不了。第一章6000字的稿,在凌晨兩點多,我順利地完結。

 

    以前老寫一些政治、商場人物的小軼事,成長過程,甚至還得寫上一些我根本就不茍同的理念,我總是在稿子上磨了又磨,交完稿後覺得一件差事了結,心輕輕鬆無比。但這一次帶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當發現故事已到了第一章的尾聲,我竟然覺得不捨。

 

    關上電腦,我縮起腿,將兩隻手環抱著膝蓋,又開始幻想著,以為自己就是克莉絲汀。直到刮起一陣風,將身旁的資料吹散,我才又回到現實。秦雲生一揮手將門窗關上。

 

   「是個引人入勝的故事,當初我也很為它著迷,還自費到巴黎歌劇院觀摹。」

「真的?」「是呀,當時我還被她譏笑,真是不切實際的人,因為去之前,我根本還不知道,導演究竟要不要請我當攝影師。」秦雲生終於露出了微笑。月光隔著玻璃明亮地撒了下來,有部分落在他的臉上,我看見他卸下心防的笑容,心想,其實他長的滿好看的。

 

   「她?是方若芸嗎?」他點點頭:「那時已確定她擔任女主角,所以對於攝影師的工作,我卯足了勁去爭取,因為我曾對她說過,只有我才能將她的美,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趁他心情很好,我又追著問:「其實你很想見她,對不對?」

 

    秦雲生久久瞪著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想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對我說出真心話。我又說:「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沒關係的,你坦誠想念她沒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他屏著氣,又瞪了我好一會兒後,才又開口:「妳這個人就是以為所有的事妳都知道,所有的事妳都能瞭解,其實,妳根本就不懂,妳能知道為愛煎熬的痛苦嗎?妳懂得面對未知的恐懼嗎?」

 

   「你幹嘛又生氣?你放心好了,雖然方若芸目前人在何方不知道,但我保證,一定幫你找到。」「不用了!」他抿了抿嘴:「連自己好友徐芹都找不著了,我能指望妳什麼?」秦雲生說話真是毒。

 

   「喂,我是好心幫你耶!」他搖著頭:「我沒有見她的打算,所以,把妳的好心用在我需要的身上吧!」「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想見她?自你意外身亡後,她把女主角的工作都辭了,可見她對你情深意重。你現在說的話,未免太寡情了些。」

 

   「我怕的就是這個。」「什麼?」秦雲生的眼睛注視著我,以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溫柔眼神。他說:「如果妳愛一個人妳不能愛的人,妳會怎麼做?」「可是她愛你...」

 

   「那是十年前,不是現在。如果我知道她還愛著我,我會有很深的罪惡感,是我今生辜負了她,無法實現自己曾許下的諾言。但如果見到她,發現她早已忘了我.....,噢,我根本不想知道答案是什麼,況且,這已都不重要,我不想將這陳年舊事去打擾她。」

 

    秦雲生是很體貼的人,我想他一定也是個很好的愛人,怪了,我竟莫名地嫉妒起方若芸。如果也有這樣一個深情的人愛著我,我絕對不會變心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真誠的愛太難求了。

 

   「她真幸運!」「妳說什麼?」他問。「我也很想有個能處處為我著想的人,沮喪失意的時候可以讓我依靠,當我哭泣的時後能幫我拭去淚水,每天我可以喚他起床,為他準備早餐,或許生一、兩個小孩,假日我們一家人可以到附近公園

逛逛,日落以後,回到溫暖的家庭,我躺在他大腿上,看著最喜歡的電視節目,小孩則在四處跑來跑去,偶而還爬上他的頭。」

 

    他靜靜地望著我,認真地說:「會的,妳一定會找到一個這樣的人。」「真的嗎?說真的,我常懷疑我這樣的想法會不會太天真了。」「好心有好報,等我了斷所有事,我會在另一個地方等著看妳得到幸福後,再去轉世。」

 

   「喂,你得幫幫我喔。」「沒問題。」他笑了。「那...一言為定!勾勾小指。」

我伸出右手小指。秦雲生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地伸出他的手指。

 

    我們兩個人就像電影ET裏面一樣,小指的指尖輕輕地碰觸,雖然沒有如電影裏神奇地發出光芒,但我真好像感覺到有股電流竄進手指,並且傳到我的心臟。

我趁總編還沒進辦公室前交了稿,便如一陣煙地又溜走了。聽同部門的另一個美編小美說,總編被我掛電話之後,像隻著火的刺蝟,足足憤怒哀嚎了一個多小時。啊,管他的,反正這一陣子最好不要再和他碰面,我專心地把稿子寫好,他就沒抓不到我的小辮子了。

 

    離開公司,我拿著小蔡給我的地址,來到秦雲慧的住處。據小蔡給我的資料上顯示,秦雲慧已結了婚,目前是全職家庭主婦,有兩個小孩,都是女生,先生是公營銀行的經理。典型標準的完美家庭。當然,還有一棟二樓半的郊區透天別墅。

 

    我搭計程車來到大門前,正巧遇見一手拿著修花鉗子、另一隻則是剪刀的她,推開門走出來,那是一張與秦雲生相當相像的臉蛋,只是臉上多了些歲月的痕跡,我一眼就認出她是秦雲慧。

 

   「妳好,我是周采楓,今早和妳通過電話。」她甜甜地笑著:「沒想到妳這麼快就到了。」當踏進屋前,我注意到,房屋旁的一顆大鳳凰木,在沒有起風的情況下,不停地搖晃著。秦雲慧倒了杯茶,並遞上一盤水果給我。

 

   「其實我很訝異,事情都已經過了那麼久,竟然還有人有興趣想知道。好吧,我們開門見山地說,妳想知道什麼?」「我想知道秦雲生的死因。」她大概被我的直接嚇到了,杯中的水讓她嗆得連咳好幾聲。

 

   「這個答案,妳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十年前的報紙上不都寫的很清楚。」她的回答很保留。「不,我想知道的是真正的原因,不是表現在外在的因素。」「這妳可問倒我了。」她又連喝了幾口茶,看著我從未動過杯,接著又說:「喝看看,這是坪林的茶,味道很不錯的。」我偏愛西洋風的紅茶與咖啡,對於滾燙的道地茶葉,向來敬謝不敏。

 

   「謝謝,我不喝茶的。」「啊?對不起,我去幫妳煮杯咖啡好嗎?」「噢,不麻煩妳了,這不是我來的目的。」秦雲慧仔細打量我足足一分多鐘,然後才又說:「妳說話向來都這麼直接嗎?」「我不喜歡浪費彼此的時間,所以總是直話說。」「啊,妳和他好像。」對她這句沒由來的話,讓我皺了眉。

 

   「誰?」「我哥哥。」秦雲慧繼續說著:「他也不喜歡喝茶,只喝咖啡。我記得只要有朋友要出國,他總是會託人帶一袋咖啡豆回來,他的房子裏永遠都有著濃郁的咖啡香,我還笑過他說,像他迷戀咖啡香的程度,上輩子鐵定是外國人。沒想到這輩子才過了三分之一,他就走了。」

 

   「報上猜臆他是自殺身亡,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對吧?」「我剛說妳還有一點很像他,就是他說過和妳一樣的話,不想浪費對方的時間,所以他從不多說無益的話。這是他的優點,但也是他的缺點。我從來都不相信他會自殺,他不是那樣懦弱的人。」她面色凝重地說。

 

   「據我所知,那部片有點問題,對吧?後來雖然改名成夏日的陰影,但好像到最後也並沒有上映。」我說。「我早勸過他,別去攪那淌混水,之前已經有人為那部片喪命,他偏不信邪,都是那女人慫恿他,要不是為了那個女人,我哥哥現在恐怕還活得好好的,我媽也不會因為受不了刺激,早早離開人間。」那女人?我嗅到一絲火藥味。

 

   「方若芸?」雖然事隔多年,但秦雲慧仍顯得很生氣:「當然就是她,不然還會有誰?把我哥當成玩具在手掌心玩弄,趨使他去做任何一件她想要的事,甚至還要他拋棄家庭。當年,我母親相當不贊成他們來往,方若芸成為我哥女友之前,和許多男人都有糾纏不清的關係,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只有我哥那個傻子,才會往火坑裏跳。」

 

    聽完她對方若芸的描述,我相當震驚與訝異。一直以為他們是完美的組合,金童與玉女。我直覺地問:「這麼說..對秦雲生下手的人,有可能是與方若芸有關的人了?」「八九不離十,我只恨自己的力量太小,當時,根本沒有人理我說的話,全部的媒體焦點全放在方若芸身上,每天總是登著她傷心欲絕的相片,誰知道,演戲的人隨便一擠都是滿地的眼淚。」

 

   「妳還記不記得有誰曾和她的名字扯上關係的?」秦雲慧努力地思索,最後才想起了兩個人名。「一個藝名叫關偉的人,還有一個就是愛慕方若芸很久她的經紀人馬俊緯。」這又是延伸出來兩條很好的線索,真慶幸這一趟沒有白走。

 

    臨走前,我向秦雲慧要了張秦雲生的相片。「妳能給我嗎?我想...如果可以在書中放他的相片....」我站在門口對她說。秦雲慧沒有回拒,她上了樓,大約十分鐘後又下來,拿了一張微微發黃的相片給我。「哥哥的相片不多,這是僅有的其中之一。」

 

    我接過仔細端詳,相片中的秦雲生一本正經地坐在樹下,他的手上正捧著一本書,面對突如其來的相機,他顯然有些錯愕與惱怒。秦雲慧繼續說:「很奇怪喔,一個愛拍照的人,卻不喜歡被人拍攝,這是我母親生日那天,全家聚餐後,我看相機裏還剩幾張底片,於是偷偷到他身旁,將鏡頭對準了他拍下來的,為此,他還氣得三天不跟我說話呢!」

 

   「他就是這樣,固執又龜毛。」我笑著說。秦雲慧的臉色忽然一變,我才警覺到我說錯了話。我連忙解釋:「是他給我的感覺,我是說...是....」她好像猜中了什麼但又不敢肯定。「妳見過他?不會吧?不可能的,他都經死去十年,而十年前,妳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黃毛小丫頭,你們根本不可能認識的。」

 

    鳳凰木繼續沙沙作響,但這是個乾躁的陰天,我知道秦雲生就在我身旁,我很想告訴秦雲慧我所知道的事,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做。只有緊閉著嘴,注視著她。

 

    秦雲慧與我就這樣相互注視了幾分鐘,然後她終於聽見鳳凰木沙沙的聲音。她抬起頭看了它一眼,然後含著淚水說:「妳知道,他一直是我的好哥哥,過去他對我的好,我從來都不曾忘記過。」我感動地握住她雙手:「我知道,他也知道。」

    回到住處,便在房門口遇見應絕倫,他像是等了我很久。「妳終於回來了。」他的口氣並不好。「是呀,我回來了。」當我將房門打開,他跟在我的身後進來。

 

   「下次不要這樣擅自離開一整天好嗎?妳到底去了那些地方?」「我向導演說過。」「對,但妳說的是上午,並沒有包括下午呀?」他越說越急躁:「我擔心死了,一整個下午心神不寧。」「你擔心我?」「妳總是對於妳做的事三緘其口,為什麼不能和我分享呢?」「那都只是公事....」我支吾地說。「但我還是希望妳能告訴我,任何事..只要和妳有關的......」

 

    這一次應絕倫沒有任何事先的申明,他一把抓住我的肩,毫不猶豫地將唇貼上我的,他的吻斯斯文文的,先是在我的唇邊溫柔地摸索,然後才慢慢地摟緊我的腰,讓我的身子與他貼近。他沒有強硬地迫使我的唇開啟,只是規規矩矩在唇表面蠕動。

 

   「把這個休假的時間留給我。」應絕倫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我。「你要做什麼?」

「帶妳回家見我的家人,我迫不及待想告訴他們,我遇見我想要的人了。我敢保證,他們一定會喜歡妳的。」他說。我的腦子一片混亂,也不知道該對他說好還是拒絕。「我...」最後,應絕倫在我唇上又親點了一下:「就這麼說定了!」

 

    我應該無比興奮才對,為什麼還會有些遲疑。難道人在幸福來臨前還會有恐懼,深怕這只是一個美夢,等清醒過後,便發現一切成空,然而失落感會更嚴重。

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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